童自容的平时的言语,除了和台词表达相关的内容,徐容已经形成了直接过滤的习惯。
不过滤不行,不仅刺耳,还上头。
这样的人能交朋友吗?
肯定是可以的,因为跟童自容相处,不必担心哪天被他忽悠或者挖个坑埋了。
但是有些话、有些事儿,也不能跟他说,因为谁也难以料到童自容会不会哪天嘴皮子一秃噜给抖出去,在童自容看来,事无不可对人言。
但是有些事儿,并不是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高熙熙来的很快,中午打的电话,晚上便赶到了魔都。
刚一碰面,就一把握紧了徐容的手,面带愧色地来了句:“老弟,老哥对不住你啊。”
徐容仿佛毫无察觉的拍了拍高熙熙抱着自己的胳膊的手,道:“咋回事啊高导,还得你亲自跑一趟?”
“走,位置我定好了,咱们边吃边说。”
坐下了,倒了酒,高熙熙先是回望了一番两人过去戮力同心共同创作的艰辛往事,又尽情展望以后有好本子一定不能忘了他徐容的美好未来,把胸脯拍的邦邦响着将酒盅当中的酒一饮而尽之后,才猛地长叹了口气,道:“老弟啊,新三国的一部分主创,可能要调整,放心,老哥一定尽力帮你争取,只是如果最后没成,你也别记恨老哥,现在几家资方,有增资的,有撤资的,我这个导演,根本说不上话啦。”
哀声叹气当中,高熙熙眼圈泛着红,仿佛跟做了多对不起徐容的事儿似的。
“理解理解,不说高导你,我妹妹先前还定下了《红楼梦》的一个角色呢,结果呢,就头几天,说没就没了,这种事儿,也不是咱们能决定的。”
徐容早已有所预料,笑着摇了摇头,他的事业处在上升期,因此高熙熙才会特意跑过来一趟,若是在走下坡路,一個电话通知就是仁至义尽了。
高熙熙显得极为感动,给徐容倒了杯酒,道:“也别高导高导的喊了,看的起,喊声哥,你能体谅老哥的难处,别的不多说,真心感谢,来,为了体谅,咱哥俩走一个。”
送走了高熙熙之后,徐容回了酒店,倒了杯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好半晌没言语。
当初看过《三国演义》的原著之后,他就对剧本不太满意,之所以接下《新三国》,本来就是看在高熙熙的面子上,《纸醉金迷》甭管未来播出后效果怎么样,高熙熙定他为男一,肯定是出了力气的。
他也承这份情。
但是既然接下,他也就认定了“孙权”这个角色是自己的,如今被顶掉,要说完全不介意,那实在太过言不由衷。
出来混,终究是要还的,几个月前,他顶掉了夏宇,出演《北风》的帅红兵一角,这才一晃眼的功夫,自身就莫名其妙的遭受了同样的待遇。
他倒不迁怒于顶掉自己的演员,而只是感叹自身的份量不够。
但是这也是大制作的通病,关注度高,在同行眼里自然就是一块肥肉,都抱着只要露个脸,肯定能红的想法。
可是事实上是这样吗?
徐容觉得未必,《三国》和《红楼梦》不同,粉丝基数还是要大一些,剧情、台词的不合理性,在播出之后肯定会被抨击。
但是因为故事的曲折性,也肯定会收获一大批本身不了解《三国演义》观众的青睐。
高熙熙是个老导演了,看过剧本之后,大抵心里也有点谱,只是多数时候未必能做的了自己的主。
毕竟钱到位了。
于如今的娱乐圈而言,已然出现了一种极为怪诞的现象,就像鲁迅先生说的,唯沉默才是最高的轻蔑,无论是好的评价,或者是不好的攻讦,都是娱乐圈所追求的,因为于一个艺人、影视作品而言,无人关注才是最大的轻蔑。
骂的人多,一些人也能聊以自慰。
就像一位导演说的:观众骂,其实也对我们作品的一种认可,因为他们喜欢才骂,不喜欢根本骂都懒得骂。
不能说没道理,但是徐容自身却不大赞同,如果他出演了这样的作品,在片酬不是特高的情况下,他内心是会自责的。
在魔都跟童自容学习期间,徐容又抽出了三天拍摄了一组百雀灵的新的宣传片,这些都是合同约定的,还有一些其他的规定,比如在公共场合,他不能使用和百雀灵具有竞争关系的品牌。
同时的,除了健身之外,他也开始培养另外一个兴趣。
读书。
这是童自容的建议,说起来,童自容精于以现实主意和古典主义戏剧为代表的体验派表达技巧,严格来说,他可以归属至体验派的范畴,但是他同样擅长以象征主义戏剧、表现主义戏剧以及荒诞派戏剧为代表的表现派、戏剧表演学派的表现手法。
自开始学习以来,徐容一直相当好奇的是,为什么童自容古稀之年,仍能通过声音塑造出极强的少年感。
这已然不单单是发音技巧和天生的音质音色能够解释的。
在练习的空闲里,他问出了这个一直不得其解的问题。
童自容在自信一笑,抿了口水后,才解释道:
“日常生活的观察,伱只能看到不同年纪、经历的人的外在行动特征,而内心实际如何,你是很难倒推的,但是读书就不同了,尤其是很多自传性质的书,比如鲁迅先生曾用‘不然,那赵家的狗,何以看我两眼呢?’刻画了一个疯子,再比如老舍先生用‘门口没有,没有卖糖的,还不教人家吃两个枣儿?’来描绘一个孩子,这些,单单观察是观察不来的。”
徐容听过之后,仔细想了一会儿,觉得童自容说的还真有点道理,因此的,他决定每天除了日常的练习之外,再抽出一个钟头,看书,体会不同年龄段、不同性格的人的内心世界。
反正李雪建老师已经说了,表现派目前最好借鉴,因为他还没法通过单纯的技巧表现“酸”,那就用体验派结合着方法派的技巧一条道走到黑。
而等到再次把学费结清,徐容兀然发现,自己又变成了个卡里只剩一百万的穷光蛋。
拍《北风》挣的钱,跟童自容学了一个月,再加上这段时间杂七杂八的开销,基本上花了精光。
还是接代言挣钱啊。
至于欠的钱,他也没太过忧心,眼下他倒是想明白了,不能把欠钱当成负担,而得当成能力的体现和前进的动力。
真要到期了还不上,到时候把那套没装修的房子卖了就是,估摸着还能小有盈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