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恭喜,恭喜。”
“导演,恭喜。”
“...”
在众人的恭贺声中,刘疆渐渐恢复了平静,他缓缓地从口袋里摸出了烟盒,抽出了一根,塞进嘴里,可是连着打了几次打火机,都因为手抖,没有点着,最终,还是摄影指导陈昆晖帮他点上了烟。
徐容第一次见到刘疆如此失态,瞧着整个人跟傻了似的,可是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抑制不住。
这下剧组也不拍戏了,全都翘首以盼地盯着王桐回返。
等王桐回了剧组,刘疆早早的就迎了出去,走到半途,赶忙掐灭手中的烟,并回过头吼道:“都给我把烟掐了。”
“哎,慢点慢点,小心脚下。”
“夫人这待遇快赶上西太后...”将王桐迎了回来,徐容跟林永建、张曦临、任正斌三人并排坐着,刚要调侃一句,却瞥见林永建和张曦临俩人低着头,脸上不仅不见喜色,反而沉重了许多。
跟他们第八局要被党国裁撤了似的。
而且他看的真切,林永建的茶色眼镜之下的眼眶当中,分明湿润了,但大概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林永建忙笑着道:“我这是为导演高兴。”
徐容愣愣地瞧着这一幕,咋了这是?
夫人怀孕,你们俩一副心事重重的,这是干嘛呢?
他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可是仔细想想,林永建、张曦临俩人平时跟王桐也没太多交集吧?
而且从一个多月来的相处上,他也不觉得俩人会是那种人。
王桐没在剧组多呆,没一会儿,刘疆便带着她离了组,回家!
因为导演半途跑路,剧组不得不暂时休整一下午。
“徐容、曦临、正斌,走,喝点去。”
徐容瞧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的林永建,知道他心里估计有事儿。
他昨天听张曦临说了,林永建每天放了工,都要整点,也不多,一小盅。
可是今天并不忙,拢共才拍一场多一条。
回到酒店,看林永建和张曦临都回了各自房间,徐容拽住了任正斌,问道:“正斌,咋回事啊?我怎么看永建和曦临一个个心事重重的。”
任正斌叹了口气,伸出四根胖乎乎的手指,道:“曦临今年43,永建今年40,都还没孩子呢。”
瞅着徐容不解的神色,任正斌道:“唉,你可能理解不了,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就一个字,穷,穷的连媳妇都娶不到,上哪要孩子?曦临,一年到头365天,360天都在各个剧组转,甭管啥角色,他都接,为啥,挣钱啊。”
“永建更不容易,早些年,那会儿他还不能挣钱,头一个孩子,因为穷,别说养不养的起,连生都生不起,没办法,就给流了,第二个,还是因为穷,当初为了参加小品大赛挣钱,工作太累了,没保住,这几年也是跑了好些医院、试遍了各种偏方,都没啥效果。”
任正斌感叹着道:“你别看俩人整天嘻嘻哈哈的,可是孩子这个事儿,简直是他们的一块心病,每回喝酒,喝大了就哭,喝大了就哭。”
“人家都瞧着,咱们这一行光鲜亮丽的,一年挣多少多少钱,可像你这样的,真的没几个,官方公布的数据,咱们这行从业人员还不到一百万人,可是你要是加上各个影视基地那些群演,一百万根本打不住,绝大多数人,都是一把年纪,连个窝也没有。”
徐容轻轻地叹了口气,他也是那个时候过来的,知道任正斌说的是实情。
别说群演,就是一些小演员,每年接一两部戏的收入恐怕都抵不上支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身边的这几个朋友,林永建、张曦临,暂时没了这样的烦恼。
果然如任正斌所言,林永建和张曦临俩人上了酒桌,菜还没上,就一杯一杯的往嘴里倒。
也不用人陪,也不用人劝,他买的一瓶茅台没大会儿就被俩人干了半瓶。
可是人过中年,无论多难的事儿,仍得压到心底,负重前行。
开机第三天,虽然回家之后又是找保姆,又是联系医院的熟人,忙的一宿没睡,只飞机上眯了俩钟头,但刘疆到片场时,依旧红光满面,跟打了鸡血似的。
在精气神上,也完全不同以往,在之前,对拍戏,他不能说不投入,但更多的以生产娱乐大众商品的态度,但是今天,随着即将身为人父,他的觉悟似乎猛然拔高了一大截。
作为一个父亲,他想给孩子的未来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至于王桐本来要饰演的陆怡君,戏份本来就不多,找个人就能替代,至于王桐,他不敢冒那个险。
而林永建和张曦临仿佛昨天的一切都没发生似的,跟往常一般,仍旧乐呵呵的。
但因为昨天的酩酊大醉,四人的关系更近了不少。
昨天晚上是徐容和任正斌喊了剧组的车,把俩人拉回的酒店,三人背林永建还行,俩人背张曦临和林永建,谁也扛不住。
要拍的还是第一天的第二场戏,在开始拍摄前,徐容找到了任正斌,道:“正斌,你待会儿有句词得处理一下。”
对于徐容的提点,任正斌不敢不重视,这可是以演技著称的白玉兰视帝,他立刻稍显紧张地问道:“哪句?”
“就是你知道李伯涵回来的消息之后,说‘这个家伙真的是太不合群了,你说这好几个月不见,回来了,也不过来跟哥几个打个招呼,没特么人味。’这句,咱们跟李伯涵并不是第一次见,而是相处了多年的老同事,谁什么样,大家都心里清楚,光听你的话音,不知道还以为咱们以前关系多好呢。”
“哎,你提醒的确实是。”任正斌恍然,可是紧接着就问道,“咋处理?”
徐容想了想,说道:“你改成:这个家伙真的是越来越不合群了,你说,这好几个月不见,回来了,也不过来跟咱们哥几个打个招呼,没特么人味。”
“我感觉这样会更好一点。”
这其中涉及到一个演员普遍会犯的毛病,在表演时,因为本身没有相应的职业经历,很多人总是习惯性的演“第一次”,就是第一天上班的模样,比如演一个医生,跟病人家属说“我们已经尽力了”,可以带着同情,但肯定是非常职业的,因为他每天面对的都是生和死,对此早已司空见惯。
但在拍戏的过程中,大多数演员,往往总是习惯的面带悲恸,跟自家亲人患了绝症似的。
这样的失误,在表演当中,不单单是一个小错误,因为它的诱因,必然是会导向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和症结,而这个深层次的症结,就是任正斌选择向刘疆要“齐佩林”这个角色的动机。
但是徐容并没有说出来,那会打击任正斌的表演自信,暂时的,他只能选择帮他治标。
而之所以选择告诉任正斌,也是因为之前合作,再加上连着两天酒喝导致关系近了,想帮帮他。
林永建瞧着俩人碰着头,凑过来问道:“你俩嘀咕啥呢?”
见任正斌要说话,徐容拍了他一下,道:“哈哈,没什么,没什么。”
张曦临看着任正斌,道:“这场戏咱们也来回拍了七八回了,不走了吧,直接拍?”
“成。”
“没问题。”
“全场安静,全场安静。”
“预备,a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