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ion。”
“当。”
杜其峰看着监视器中黄弈麻木的表情和眼神,一想到今天连一个镜头都没拍,火气蹭蹭的直窜脑门,一把扯下耳机扔到了桌上,快速拉开椅子,大步流星地走向黄弈:“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伱是人,不是机器,情绪呢?情绪呢”
黄弈被杜其峰凶了一通,脸上有点不太好看,可是几乎转头的功夫,她又很快调整了回来,笑嘻嘻的向杜其峰请教。
徐容抱着胳膊,望着黄弈,心里更加纳闷,不说别的,单凭黄弈此时表现出的忍耐力和脸皮,不应当在大红大紫之后沉寂多年的。
不过,也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她在沉寂了数年之后,才醒悟过来,凡事不能凭着自己的喜好。
只不过接下来的变化,把徐容看懵了。
当再次ng,杜其峰气冲冲的一顿连说带骂的吼之后,直接把黄弈吼傻了。
徐容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他很好奇,黄弈到底能够忍到什么程度。
未出他的预料,黄弈被一通极具伤害性的话骂的眼睛发红,可是没过十分钟,她再次调整好了情绪。
而且徐容敏锐地发现,她望向杜其峰的目光,相当诡异。
他眯缝着眼愣了好一会儿,因为黄弈看向杜其峰的目光,给他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这种视线,他在不少认识的女演员身上体验过,但一直保持的,却是小张同学。
一种以崇拜为主的情绪。
等到了午饭时间,看到黄弈端着助理买来的饭盒送到杜其峰跟前,徐容彻底懵了。
他捏着筷子,眺望着脸上笑呵呵的黄弈,仔细观察着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他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绝大多数,其行为都符合正常人的常规思维,可是黄弈的思维,简直违反常理乃至违逆人性。
李亘悄悄地猫到了旁边,拿胳膊轻轻地碰了他两下,道:“哥,那个女人,我跟你说,绝对有受虐癖。”
徐容转过头来,低声问道:“怎么说?”
李亘凑近了点,道:“就是皮鞭啊、蜡烛啊”
徐容瞪了他一眼,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他还以为李亘这家伙能够从专业的角度分析一番,没成想脑子里竟然装的都是这么些玩意。
小张同学打几下屁股完事儿之后都要想方设法报复回来,他懂了这些,却派不上用场,那多难受。
徐容正吃着饭,孙洪雷忽地走了过来,道:“徐容,谢谢。”
“不用。”
“你一句话,让我少走很多年弯路,谢谢是应该的。”
“你想明白啦?”
“想明白啦。”
“你”
徐容瞧着孙洪雷,见他欲言又止,问道:“怎么了?”
孙洪雷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就是奇怪,你为什么懂这么多?”
“其实很多我不也不懂,都是听别人说的。”
旁边的李洸洁听着二人的聊天,半天没听明白怎么回事,抬起头问道:“洪雷哥,徐容给你说了什么话呀?”
孙洪雷犹豫了一会儿,看着徐容,慢慢地道:“真实并非依托实际存在的某种事物,而是存在我们的内心。”
李洸洁下意识地点着下巴,咀嚼了一会儿,抬起头,反问道:“啥意思?”
孙洪雷笑了下,也没解释,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能够理解,是因为自己距离认知到这个“标准”已经很近,因此在徐容点出来之后,他才能迅速想明白。
但是显然,李洸洁仍然持着“真实”的观点,这点和绝大多数人的认知是相同的。
假如韦佳辉和游乃海说《毒战》的剧本是根据真实故事改编,那么绝大多数演员,就会相信戏是真实的,每一个人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于是基于这样的想法,去模仿真实存在的每一个人去呈现故事。
但徐容却恰恰与此相反,因为从一开始,徐容就不认为“体验”是模仿某个特定的人或者某个特定的群体,哪怕蔡添明是一个人真实的经历,按照徐容的逻辑,他也不会去完全模仿。
因为他的“材料”要求他必须消化之后再次呈现,不然就相当于借了一件不合身的衣服,自己不舒服,别人看着也不得劲儿。
尽管基础同样是体验,但是不知不觉当中,徐容已经基于斯氏体系,迈上了一条未知的道路,并且越走越远。
他隐约有所预感,当徐容将他这一系列理论、技巧、训练方法彻底完善时,就是是闻名于世的时候,不以一个演员的身份,而是如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布莱希特、阿尔托、理查·谢克纳等人一样,登顶人类某门人文科学的巅峰。
高云翔见孙洪雷笑呵呵地瞧着自己,忙低声道:“哎,洪雷哥,你还是去跟导演认个错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高云翔是好意,可是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孙洪雷没言语,围着小桌坐了,道:“再说吧。”
徐容听了,冲着杜其峰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道:“洪雷哥,咱是大腕儿,得大气,不能让人小地方来的人小看了咱们。”
孙洪雷闻言,寻思了一会儿,呵呵笑了,道:“你这话倒是在理。”
高云翔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为什么同样的意思,人嘴里说出来就是宽宏大量,自己嘴里说出来就变成了低头认怂了呢?!
李亘瞧着徐容,老爸一直以来总叮嘱他多跟徐容学,他就可好奇,自己又不当演员,总不能真的去研究演戏吧,可是今天,瞧着徐容三言两语就扭转了孙洪雷的心态,他总算是明白老爸为什么总要让自己跟他学了。
徐容能走到今天,他精湛的业务能力的确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其核心,恐怕还是其为人处世,不说别的,单单这被他玩成花的语言艺术,就甩开了九成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