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姐救命呀!”
昏暗的房间当中,宋佚猛地打床上坐起,怔忪了几秒,意识到只是个梦,她长长地吐了口气,气鼓鼓一把锤在被子上,恨恨道:“徐老师太讨厌了!”
昨晚挂断冯远正的电话之后她辗转反侧了好几分钟,并且下定了决心要将自己的天赋“兑现”,可是还没能规划好如何“兑现”,就不由自主的陷入了梦乡。
直到梦到了徐容。
借着夜灯昏黄的光芒,她拿起床头的手机瞥了一眼,坐着的身子迅速又铺在床上。
才五点一刻,还能再睡好一会儿呢。
大概刚才梦中惊吓过度,再次躺在床上,宋佚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眠,只瞪着两只清澈的眸子无神地望着昏暗的房间。
过了五六分钟,她再次猛地坐起,两颗眼睛反射着亮晶晶的光芒。
她突然想通了最近困扰她的难题。
徐老师虽然是和合体系的创立者,但是在最初,甚至几个月之前,他仍是体验派的忠实拥趸,更早一些,他与当今世界上绝大多数演员没什么不同,什么方法好用就用什么,无论舞台还是影视表演,他从来不会被流派限制。
她掀开被子,跳下床,赤着脚跑到垃圾桶边,伸手从中扒拉出昨天晚上扔进去的纸团。
她迅速展开纸团,然后眯缝着眼睛,尽可能的凑近皱巴巴的纸张盯着,过了几秒钟,眉头缓缓蹙起。
然后,她爬到床头打开了房间内的灯。
纸张上的字迹分明:
“这个人物表面上在做什么?”
“这个人物在这场戏中的本质动作是什么?”
......
这是大西洋剧院公司演员的主流表演方法。
“咦?”
盯着工整的字体,宋佚陡然意识到,这个方法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比如她在《北平》中的某个打电话的情境,表面上她在打电话,可是“本质动作”又是什么?
她坐在地毯上好半晌,逐渐意识到,单单凭借着自己从网上看到的只言片语,是不可能学会这种表演方法的。
就像小张姐曾经提到过的,任何一个可以称为体系的流派,都必然有其对应的训练方法。
“算啦,还是先练形体吧。”
这么想着,她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
酒店的格局是“回”字形,凑巧的是,徐容的房间在她斜对面。
悄悄努力可不是她的风格!
只是窗帘刚刚拉开了个缝子,她的动作便顿住了。
在斜对面的阳台上,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缩在椅子当中一动不动。
宋佚眯了眯眼睛,似乎是徐老师。
她望着这一幕,愣愣出神。
并不是徐容起这么早让她感到惊讶,而是徐容的状态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过去某一段时间当中,她也处于类似的状态。
直到她彻底躺平。
她有点想不明白,徐老师有别人几辈子花不完的钱,作为演员,他几乎获得了一个演员所能取得的全部荣誉,还有什么可担忧、可焦虑的呢?
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前一阵子朱广全对徐老师的评价:仅就世俗生活而言,他也许能够预料他能达到的一切,也早已认清了他永远不能超越的界限。
呆了半晌,宋佚毫不掩饰羡慕地叹了口气:“我怎么就没有这种焦虑呢。”
随着天际露出一抹鱼肚白,剧组如同一台高效的机器一般,再次开始运转。
根据剧组的通告,今天主要拍程昱的戏。
吃过早饭,徐容就把财务陈萌萌喊到了跟前,道:“萌萌,你做一个测算,如果把咱们组内所有降片酬的演员按市场价支付片酬,大概还有多大的缺口。”
“好的,今天中午给你结果。”
《北平》的独播权已经卖给南方电视台,而且投资规模也较原先翻了个番,足够支付演员的片酬了。
央视和中影在原投资的基础上增资一亿,《北平》的总投资额度达到了史无前例的两亿。
他甚至完全可以按拍电影的要求制作这部戏。
坐在他旁边的刘合平闻言讶异地转过头,嘴巴翕动了几下,可是最终,也没能吐出半个字来。
严格说起来,真正被动降片酬的只有陈保国一个,其他人都是自愿降片酬出演。
他估摸着,徐容大概不想欠人情。
徐容望着正跟董永聊天的程昱,冲着旁边的孔大头道:“导演,这场戏让小宋给程老师搭词吧。”
“就是宋佚,等会儿她和程昱直接打电话,现场收音。”
要拍的是马汉山经第一次五人小组问询后给扬子公司打电话的戏份,而接电话的是宋佚演的“一女子”。
在影视拍摄当中,这类戏份一般不会真的打电话,而是先后拍两个人打电话的镜头,后期再通过剪辑拼接。
孔大头相当赞同徐容的提议,而且这也是他在执导当中使用年轻演员常用方法,年轻演员经验不足,尤其是和技艺精湛的同行对戏容易怯场,这个时候准备越充分“演”的痕迹越重,反而不如临时看一遍剧本直接开拍。
孔大头拿起大喇叭,喊道:“小宋,你准备一下,等一会儿给程老师搭词。”
宋佚本来正捏着纸团犹豫着,她知道徐容对当今世界主流的表演体系都有一定的了解,可是临到关口她又怂了,听到孔大头的声音,她呆了一瞬,而后看向旁边还没完全睡醒的小张姐,不大确定地道:“刚才导演,是喊我?”
“宋佚,你给程老师搭词。”孔大头的声音再次传来,替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张同学回了话。
宋佚这下确认了,忙立起了身子,道:“噢噢,来啦来啦。”
这活儿她熟。
而且得益于台词实在太少,每一个字都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虽然她总是动不动就让徐容把自己开出师门,但是她仍会下意识地模仿徐容一些为业内称道的习惯,比如在开机之前她会把所有的台词全部背的滚瓜乱熟。
而每当因此得到他人的赞扬,她也会不可自抑地感到与有荣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