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屹立在合肥城下,他的心情从未如此狂放过。
总感觉有什么心愿,忽然要实现了一样。
江东北上的道路,有两道坚固的壁垒。
合肥张辽、广陵陈登!
陈登早亡,没有对江东造成太大的威胁。张辽的存在,宛如巍峨泰岳,江东从未逾越过。
这是孙权一直以来的心魔、心病,挥之不去。
他继承江东以来,一生都在征讨合肥。
纵使有一次能够撼动张辽,他都不会采纳吕蒙的意见,偷袭荆州。
没办法啊!
孙权也很绝望。
张辽的强大,已经用无数的战功证明了。
他一生征战,从魏武时期,便战功赫赫。
“武力既弘,计略周备,质忠性一,守执节义。”
“每临战攻,常为督率,奋强突固,无坚不陷,自援枹鼓,手不知倦。”
这就是张文远!
时光荏苒,这样的英雄豪杰,也即将被岁月耗尽生命。
孙权是振奋的、激动的。
从此,谁还能遏制江东?
青州、徐州之地,都在向江东招手!
“孤简直无法相信,唯恐这是大梦一场。”
孙权背负双手,志气昂扬。
“自从接过父兄基业,至今已有二十三年了。知道孤这二十三年,是怎么过的吗?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恐有失父兄所托。”
“孤兢兢业业,比兄长还要勤奋,就是想让江东发展壮大。只可惜……逍遥津一战……我败了!败得很惨烈!”
“孤的心里,一直有创口,伤痕越来越大。你们以为,孤不知道蜀中是如何嘲笑的吗?孙十万!没错,孤率十万大军,竟败给了张辽七千人,孤无法反驳!”
“此战,无论如何,需要重拾孤的信念。攻破合肥,一举擒拿张辽,唯有如此,才能血洗耻辱。”
孙权神情落寞,却带着一股超然的志气。
他要这天下,对他刮目相看。
什么“孙十万”,根本不重要,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如今十年之期未至,孙权的兵锋已经抵达合肥。
忽然!
马蹄声响起。
一骑绝尘而来,向孙权抱拳道:“参见王上!”
姿容俊逸,目光刚毅。
正是江东都督陆逊!
“伯言,你知道此战意味着什么吗?”孙权望着他,一股压迫感袭来。
“此战胜,江东基业成。”陆逊坚定地回答。
“不错。”
“此战,务必让将士们用心。”
孙权神色肃然。
然而,陆逊却抱有不同的看法,他沉声道:
“王上!”
“张辽命不久矣,何不等他死了,再全军进攻呢?”
孙权面容一松,含笑道:
“战胜一个死了的名将,还有意义吗?”
“趁着魏国没有换将,我军的机会反而更大,明白了吗?”
陆逊没有继续争辩,而是决定执行军令。
“是!”
坚定不移的声音中,裹挟着陆逊的大志。
拿下此城,奠定自己大都督的地位!
他策马回到军阵中,无数的旗帜昂扬而起。
“王上有令,攻下此城。”
山呼海啸的声音传来。
江东子弟,何惜一战!
浩荡的气势,凝聚在军阵上空。
军遮合肥!
一队队士卒,前赴后继,向着合肥进攻。
踏踏!踏踏!
大地都在震颤,黑压压席卷、弥漫,犹如潮水一般。
“突击!”
浩荡的气势席卷,一辆辆攻城器械,宛如黑色的巨兽。
一股来自远古的威压,镇向守军。
“诸位!”
“为国尽忠的时候,到了。”
张虎站在大纛下,承载着父亲的意志,双目刚毅,有一股熊熊燃烧的烈焰。
这是合肥!
张辽半生的荣耀,都是在此获得。
张虎绝对不容许此城被破,他要赌上一切!
哪怕是性命!
“只要父亲一息尚存,他就不会让合肥沦陷。作为家族的长子,我有责任承担这份重责。”
“守住合肥,也是守住张氏的荣耀,父亲的荣耀!为大魏,而战;为父亲,而战。”
张虎指着城下浩荡的江东军,喝道:
“放箭!!”
一声令下,无边的气势席卷。
无数的弓弩手将锋锐,指向前方,拉满弓弦。
尔后,黑压压的墨点,镇压而下。
破空声大作,宛如惊雷,
冲锋的江东军举起盾牌防御,没有盾牌的只能躲在人后。
伴随着一声声惨叫,大地被血雨覆盖,殷红一片。
他们踏着血泥,毅然前行。
“先登者,赏赐千金,连晋三级。”
谁能抵御这样的诱惑?
只要第一名,即可完成阶级的逆袭,成为中层军官。
“杀!”
一声声雷暴传荡,怒吼声连成一片。
云梯顷刻间架设,固定在城墙上。
攀登,开始了。
礌石、滚木、金汁、石灰,全部招呼下来。
被砸中的剧烈疼痛感、金汁滚烫的灼烧感、石灰进入眼睛的黑暗恐惧……
江东勇士,成为了攻城的牺牲品,永远倒在了城下。
乱世,人命不值钱。
但他们的生命,也具备着超凡的意志。
他们不甘心永远为底层,唯有战功,能够改变命运。
如果一直为底层,一直像奴隶一样活着,不如轰轰烈烈地战死。
这也是一种解脱!
为何从军的人,越来越多?
因为大汉已经乱了将近半个世纪!
人们没有感受过太平的美好,这一代人,注定是被牺牲的一代。
为强权而战的同时,也渴望加入强权!
这些冲锋的江东部族,大多以山越为主。
他们的生活更加贫困,生长在深山中,争勇好斗。
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
战斗,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家常便饭。
死亡,也只是一种轮回。
陆逊的帅旗大纛,往前推进。
追随在井阑车后!
他所在的高台,能够将整个战场,一览无遗。
令旗挥舞飘荡,将冲锋的军令传达下去。
鼓声嗡隆,响彻天地。
踏着鼓声,山越毅然前行,嘴里嚷嚷着无所畏惧的方言。
亦或者是对守军的谩骂,喊出世道的不公。
随着井阑车抵达前线,弓箭手终于能够与守军对决,进行远程压制。
井阑车一般比城池要高,居高临下的视野非常开阔。
无数的箭雨,就是最好的证明!
守军被井阑车压制了,给云梯部队争取了足够的攀登时间。
两个时辰后,江东军第一次杀上城墙,展开殊死搏斗。
气势决定了一切!
两军短兵相接,厮杀顷刻间爆发。
“杀!”
“将他们全部赶下城去。”
张虎低吼着,命令在城墙上回荡。
魏军的精锐,死死抵挡。
战争,又陷入了僵持。
孙权眺望着合肥,心潮澎湃。
战争是残酷的,他见惯了生死。
每一次战争,都会让他变得成熟,变得冷漠。
战争,哪有不死人的。
“只要拿下城池,无论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孙权背负双手,眼睛里有一团急火,熊熊在燃。
江东能否崛起,就看此战。
不能败!
绝对不能!
血腥的厮杀,持续到了黄昏。
孙权换上了周泰的精锐,气势横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