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有一多半的人抬眸朝这边看了来。
季老太太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沉吟着道:“是了,我也记得三丫头从前挑嘴得厉害,逮着甚么都是‘不要’‘不吃’,这瑶柱,她惯来嫌腥气的。”
季樱转过头去,不紧不慢地瞅瞅季老太太,又望望对面一脸莫名的季三夫人,嘴角朝上弯了弯,露出个颇有点自嘲的笑,却没说话,自管将那勺汤送入口中,缓缓吞了下去。
挤在她身旁的季萝生怕自个儿没了存在感似的,一个劲儿用手推她:“问你话呢!”
季渊斜斜坐在那儿没个正形,这会子也挑了点眼风过来,云淡风轻的,瞧不出是什么意味。
季樱给推得身子往旁边歪了歪,面上瞧着便有些无奈,叹口气,盯牢跟前的碗,低低道:“什么都吃不到,自然也就没得挑了。”
声音虽小,却是整桌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季老太太愣了一瞬,接着便有些动容。
挑嘴这毛病,多数可不就是惯的?去了蔡家两年,同在家时的情形能一样?
蔡广全那两口子,分明是见着钱就不要命的做派,就算他们不敢明着克扣,难道还能成日山珍海错不重样儿地往饭桌上端?
这等进了肚子就瞧不见的东西,他们必定是能糊弄就糊弄,在他家住了两年,饶是再娇生惯养,这挑嘴的习性,怕是也被扳过来了。
说起来是好事,只是到底苦了些。
季樱只说了这一句,便没再开口,只垂着眼皮用匙子搅碗里的汤,却就在这时,感受到一道灼人目光落在脸上。
她心里跳了一下,仿佛不经意般抬起头,却没能对上任何人的视线,就连季渊,也早早将目光收了回去。
是错觉吗?
这当口,偏季萝又接了嘴:“我觉得她也怪怪的,中午我两个一同在酒楼吃饭,她也什么都吃,吃得比我还多,她……”
被季三夫人一句“哪儿都有你”,呵斥得住了口。
季老太太没再多说什么,略点了点头,抬抬下巴:“都先吃饭,吃过了我有事要说。”
他们这样的人家,说来是没根基的暴富,实则从前也是苦过来的。操持着自家的铺子,事事得亲力亲为,样样活儿都要干,忙活一日回到家里,早饿得前心贴后背,哪里还有精力顾别的?
那些个真正的世家贵族饭前饭后倒是规矩众多,可讲规矩,能让肚子不叫唤吗?
天大的事,那也得吃饱了饭再说,这习惯从季老爷子和季老太太年轻时便养成了,一直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