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丹药房的烟火气,又有一阵没一阵地顺着门缝溜了进来,大抵因为用的炭好,这气味并不十分呛人,只是难免令得衣袖也沾上了两分气息。
季老太太人稳稳当当地坐在罗汉榻上,闻言不过轻笑了一下,抬手虚让了让,请陆星垂吃茶,自个儿也端起盛着参汤的茶盅抿了一口:“如此说来,哥儿是已经想好了?才过了一晚便做了决断,你这孩子,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呐。也好,这事总得有个了结,你说吧。”
陆星垂仍是等她把话说完,才摇了摇头,开口道:“老太太误会了,实则这些话,昨日在您跟前我就想说。只是那时舅母发了脾气,急匆匆地要走,因担心她出岔子,我才立刻追了出去。我的确是预备与季三姑娘见上一面,但我觉得,在此之前,应该先在长辈面前把话说明白了才是。”
季老太太仍旧是和蔼而疏离:“哦?既如此,那便说吧。”
陆星垂便站了起来,朝前跨了两步,离季老太太稍微近了点:“晚辈是个武人,不大会说话,若有冒犯您之处,还请您见谅,也请您相信,那绝非我的本意——昨日您对我说,若想成这一门亲事,便必然不可再踏足战场一步,今日我就是想告诉您,此为我之志愿,我是不会放弃的。”
“啊……”
季老太太抬了抬下巴,了然一笑:“我也晓得,这是为难你了,是吧?嗐,我明白,男儿志在四方,你又一身好本事,若要你守着家,不能做自个儿想做的事,确确实实有些不讲理。但我也只有这一个樱儿,我没什么巴望的,就盼着她过得高兴安稳,不必每天都担惊受怕。这自古便难有两全,既然是这样,也只能说,是你与樱儿无缘……”
陆星垂先前一直很懂礼地等季老太太把话说完了才开口,眼下听了这一句,却是立即出声:“您误会了,我并非这个意思。”
“嗯?”
季老太太似是有点意外,眉心略皱了皱:“那你是何意?昨儿我说的话,你难不成并未听明白?”
“晚辈很明白了。”
陆星垂一丝不乱,稳稳当当地立在那儿,对着季老太太道:“但今日,晚辈斗胆也想请您听听我心中的想法。无论您之后会否改变决定,这番话,我觉得都应该说出来。”
季老太太这才不言语了,敛去腮边那抹轻飘飘的笑容,鼻子里应了一声“唔”,并未作声。
“我父亲是武将,这一点,想来您老人家是知道的。”
陆星垂便朗声道:“父亲需要带兵出征,时不时难免受伤,更留下了无法根治的旧疾,每每离家上战场,母亲便会一片惶然,成日心神不宁。因为这些,我自小便知道这条路很不好走,但很奇怪,它们在我心中留下的并非恐惧,反而让我更坚定。我自幼习武,熟读兵书,随着父亲麾下的部将们在演武场操练,全是为了有一天,与我父亲走同样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