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是皇帝,这点没什么好说的。
皇帝,至高无上,执掌生杀,独揽大权。
可是,对于朱慈烺来说,却不是这样。
他从来没有体会到当皇帝的快乐,甚至还觉得比当太子时还要让人讨厌。
自从他来到金陵之后,几乎每天睡不了安稳觉。
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要召开早朝,起的比鸡还要早。
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小孩来说,睡眠远远不足。
说起来是早朝,其实就是京城派、勋贵派和江南派在那里扯皮。
朱慈烺是一个吉祥物,往皇位上一坐,下面的官员山呼万岁之后,就成了一尊泥塑菩萨。
全程,他都插不上什么话,偶尔插上一两句,也会被臣子用“陛下圣明”之类的话搪塞,就好像早朝和他这个皇帝没有什么关系一样。
每天早上昏昏沉沉,几乎睡不好觉,都在煎熬中读过。
早朝过后,又有两个时辰的课程。
杨嗣昌充当朱慈烺的老师,平时已帝师自居,给朱慈烺上课。
上课的内容虽然都是四书五经等经典,但他往里面可塞了不少私货。
朱慈烺正是贪玩的年纪,在听课时难免会心不在焉。
这时候,杨嗣昌就会拿出帝师的威严,罚朱慈烺抄书又或者背书。
在这种事情中,杨嗣昌的虚荣心,一点一点的得到满足。
他终于体会到了当年张居正的快乐,也终于品尝到了大权在握的滋味。
心里不由的感慨自己来金陵是一个英明的选择。
杨嗣昌昨夜在秦淮河瞎混了一晚,身上还带着浓厚的胭脂气味,连澡都没洗,就穿上官服,去上早朝。
金銮殿金碧辉煌,大汉将军穿着明光铠甲,在两侧熠熠生辉。
杨嗣昌坐在最前方的一把椅子上,作为内阁首辅和帝师,他自认为自己在皇帝面前就应该有座位。
陈新甲等人,站在杨嗣昌的身后,他们都是以杨嗣昌为首的京城派。
朱慈烺高坐皇位上,不停的打着瞌睡。
杨嗣昌对其视而不见,巴不得朱慈烺睡觉。
只需要他像一个吉祥物,竖在那里就行,至于其他的事情,就应该交给他。
朝陈新甲使了一个眼色。
陈新甲心领神会的站了出来,面向大殿的文武百官。
“诸位,为了抵抗孙贼,之前于城中征税,购买火铳。如今,火铳已经到位了,但是,还差训练的钱,如今国库空虚,还请诸位能够多多谅解,拿出些一二银子来,为朝廷尽忠!”
杨嗣昌又开始巧立名目了。
从进入金陵城后,几乎就没有停下来过。
人性本贪,不是不贪,只是没有机会贪。
在京城的时候,朝廷穷的就像是破落户一样。加上又有崇祯压着,贪的不多,也不敢大张旗鼓的贪。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如今的朝廷已经是他的一言堂,勋贵派和江南派只是上不了台面的狗肉,大局在他的手中。
有孙杰这个“旗帜”,只要把平定孙杰这个旗帜拿出来,加上手中的权利,还怕弄不到钱吗?
杨嗣昌心里想的很好,自己搞一些钱,然后再给郑芝龙搞一些钱。
这么好的机会就在眼前,要是不好好利用,真是白瞎了老天爷的赏赐。
陈新甲这话刚一落下,大殿中的这些文武百官们除了京城派的官员之外,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事到如今,要还是看不懂杨嗣昌的小九九,那还当什么官。
京城派的官员当然支持,毕竟杨嗣昌吃肉,他们也能跟着喝汤,这可是大好事。
“杨大人,抵抗孙贼,我是没有意见的,但是,这钱花的也太快了吧?
前不久,刚刚征过税,现在怎么又要征税?哪里有这样的事情?之前的钱都去哪了?”
内阁次辅周延儒站了出来,脸上满是不服气。
周延儒和东林党关系密切,属于江南派的人,在内阁当中有一席之地。
但是,他这个江南派可没什么实权,几乎处处被杨嗣昌挤兑,只能干一些没什么用的小事。
他以及身后的江南派也想改变现在的局面,但是,手中没有兵权的他们,只能在杨嗣昌的淫威下苟且。
当初,孙杰将金陵周围的兵力几乎一网打尽,哪里还有兵马?
在这乱世当中,手中没有兵马,就要受气。
要怪,就要怪自己手中没有兵。
“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们是贪图钱财吗?”
陈新甲脸色阴沉,站了出来,看着眼前的周延儒,冷声质问。
周延儒毫无退意,甚至还往前走了几步,直视着杨嗣昌。
“贪没贪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们之前交的钱,已经足够练兵了,这次还要征税,恕我不能苟同!”
周延儒的脸色很差,眼睛中有火在燃烧。
当年,朝廷为了剿灭辽东的家奴以及各地的流贼,发布“三饷”。
可因为江南士绅抗税,所以,大部分税都压在了北方的百姓身上。
当时北方的百姓们,被这些税压得喘不过气来。
可是现在呢?当这种事情落在他们的身上时,他们就受不了。
双标,是形容他们最好的词语。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
杨嗣昌站了起来,朝着杨嗣昌走去,站在了周延儒的面前。
脸上的怒气化为实质,就像是吃人的豺狼一样。
周延儒看着来者不善的杨嗣昌,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
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抵在了他的腰间,将他往前推去。
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了一张张自信的脸。
周延儒心里一下子有了底,挺起了胸膛,直视着杨嗣昌。
“我的意思是,放开练兵禁令,让各地官府、乡绅都可以练兵!”
此言一出,朝堂哗然。
除了江南派的官员之外,剩下的所有人,几乎全都一脸惊骇。
有明一朝,从建国之初一直到朱由榔被绞死在缅甸,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开各地官吏练兵的禁令。
这个禁令一旦放开,就会演变成东汉末年、唐朝末年那种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