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轻南贵,这个思想在江南根深蒂固。
在这些江南的士绅读书人眼中,北方都是蛮荒之地,远远比不上温婉的江南。
再说了,北平府和苏州府相隔千里,压根不用担心疫病会传过来。
当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没有人会害怕。
江南的这些士绅们,也都是这个想法。
对于他们而言,北方的这些普通老百姓和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死的再多又能如何?
客栈当中的这些士绅,全部都在摇头晃脑的哈哈大笑。
倒是有不少普通老百姓怒目而视,可他们基本上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不过是平头老百姓,又怎么可能敢惹这些士绅老爷呢?
心中就算有千般不快,也只能忍着。
吴有性的脸色通红,他指着眼前的这些士绅,想要破口大骂,可那团怒火憋在胸口当中,久久无法发泄。
最终这些怒火,全都化作了阵阵叹息。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和这些士绅们说的再多,也不过是浪费时间,反而还会影响到自己的心情。
吴有性从身上摸出几個铜板,拍在了面前的桌子上,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他拍在桌子上的这几个铜板非常有意思,不是崇祯通宝,也不是弘光通宝,而是孙杰让人铸造的铜币。
事实上,明朝末年,私铸铜钱日益严重,这些流传在市井上的私人铸造的钱币质量非常差,含铜量很少,大部分都是铁或者铅。
越是经济发达的地方,这样的铜币也就越多。
在日常使用中,一个不好甚至都会将铜币折断,更别说保存了。
铜钱质量差再加上品质低劣,所以明朝末年南方的普通老百姓更喜欢使用银子。
但当孙杰的铜币出现在南方的市场上时,这一情况却大为改观。
精美的样子,上称的品质,很快就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占领了整个市场。
而南方的这些商人和士绅们,根本不在乎这些,他们甚至也乐得百姓使用孙杰铸造的铜钱。
这些铜钱质量非常好,他们出手也非常容易。
不止孙杰的铜钱已经占领了南方市场,连带着孙杰铸造出来的那些银币,如今也充斥整个南方的角角落落。
银币的质量好,品质高,一枚就是一两,方便换算,加上那精美的花纹,所以备受南方百姓追捧。
商人和士绅们不仅没管,反而还会倒买倒卖。
他们用以前的铜钱,或者从孙杰那里换来的铜币,来兑换市场上的白银,然后再通过特殊的手段,将这些白银兑换成大秦银币。
通过这种方式,南方的这些商人和士绅们获得了大量的利益。
说的难听一些,他们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利益相关者,又怎么可能会禁绝使用的。
明目的这些商人和士绅不知道经济的作用,也不知道货币战争,所以他们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冒,也不会投入过多的注意。
就算这些士绅和商人知道这些东西,以他们的节操,恐怕也不会做出什么反制措施。
明末的这些商人以及士绅们素质之低,简直世所罕见。
走在苏州城的街道上,吴有性脸色阴沉。
街道两旁林立着繁多的商铺以及人来人往的行人,这些东西汇聚在一起构建了一幅美丽的画卷。
然而吴有性没有任何心情欣赏这繁盛的世界,对于他来说,苏州城中的这些百姓和北平府当中的那些百姓没有什么不同。
前几年的时候,他还去过一趟北平府,虽然只是经过,虽然在那里待的时间不长,但依旧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那个时候去北方,也主要是因为疙瘩瘟。
想的全部都是北平府的疙瘩瘟,不由自主,脚下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在城中雇了一辆驴车,便朝着吴县的方向而去。
他前几天有事来了一趟苏州府,本来打算今天在这里吃完饭之后再走,可没想到遇到了这一档子事儿。
吴县距离苏州府不远,咱在天黑之前,停在了家门口。
他的儿子正坐在家门前的一个石墩子上,手中卖力的摆弄着一个药碾子。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蔓延出去很远。
吴有性停在家门口,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他的儿子一时之间没有发现他,低着头,很认真的炮制药材。
良久之后,他来到了自己儿子面前。
“行了,不用再搞这些东西。过几天跟着我出去一趟,去一趟北方!”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开口说道。
吴有性的儿子吴养浩抬起头,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父亲,去北方?去北方哪里?”吴养浩问道。
吴养浩还以为吴有性说的北方,是吴县北方或者是苏州府的北方。
毕竟,如今的北方也只剩下长江以南,苏州以北了。
“跟着我过一趟长江,去一趟北平府吧,那边现在正闹瘟疫,身为医者,我们应当以天下之民为本!”
吴有性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这句话倒是把他的儿子惊了一大跳。
吴养浩急忙放下手中的工作,急忙问道:“爹,北平府那边如今是孙贼的地盘,咱们这些人要是过去,还能有活路吗?
咱们的口音可改变不了,要是被那些人听到了,能不能饶咱们一命都很难说。
再说了,北平府和咱们有什么关系?现在那里又不是大明的地界,那里的人或死或活,咱们也管不到啊!”
“你这个混账东西,你说的这都是些什么狗屁话!”
吴有性一脸怒气,破口大骂:“作为一个郎中,最重要的就是有兼计天下的心思,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此事就这么定了,要是你在胡言乱语,以后别叫我爹了!”
甩下几句话,吴有性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家门。
虽然不是那些士绅读书人,但吴有性的家境也为富裕。
祖上也有当过大官的,只是最近这么多年逐渐的落没了,也没有再中过进士,家底子在这摆着。
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老大就是吴养浩,现在也二十多岁了。
回到家,把这件事情给他的结发妻子说了。
他的妻子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也没有过多的阻拦。
说了一些叮嘱的话,随后系着围裙进了厨房。
连续好几天都在忙,为吴有性准备路上的干粮。
不过是一些烙干的饭团,又或者是一些咸菜。
这大冷寒天里,也仅有这些东西了。
三天后的清晨,吴有性带着吴养浩,以及这几天招募而来的随从,踏上了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