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竭力克制想要跳起来的兴奋,说:既然华导瞧得起我,我就试试看。
华林同时带来了一只信封,里头装着800元钞票(这可是一笔巨款啊!加上我那可怜的存款,就可以给叶祖辉家买一台小电视机了!)。华林把信封压在剧本上,说:这是聘请专家的润笔费。对不起,我们丝毫没有用金钱玷污专家的意思。正好相反,我认为按劳付酬才是基本的尊重。精神产品是有价的。只不过以前我们被剥削了。
听听!这是掷地有声的金刚之音啊!多么深刻!多么大胆!多么智慧!多么有文化!专家,他认为我是专家!他就是这么慧眼识珠!而且慷慨地给于了我最高待遇(800元啊!高过我一年的总收入啊!)。其实我还连一个剧本都没有正式公演呢。此时此刻,我的感觉,真的就像一位著名女作家描写的那样:我就是那路边的无名小花,不由自主地,从泥土里,仰望着,朝他开出自己卑微而灿烂的花朵。
接下来是一段时间的紧张工作和密切配合。所有的业余时间,我都和剧组在一起。华林非常满意我修改的剧本。演员也都逐渐进戏。拍摄在预期的时间里顺利封镜。华林感觉好极了。这是他的第一个电视剧。他有理由相信:在经过了后期制作之后,片子会更加完善。他将会和投资人谈判,说服其追加投资,然后他要把片子带到北京去剪辑和配音。他需要一流的效果。然后,他会把片子送到中央电视台去。这么好的片子,中央电视台不会拒绝,何况他和电视台的人都是那么熟悉。然后,没有别的可说:红了!片子红了!那么导演就红了!演员就红了!编剧(我在片子里暂时署名编辑)就红了!全剧组的人,在业内,无人不是角了!
大家捡来枯枝,悄悄劈掉了招待所杂物间里头的一些废旧桌椅,在院子中央,点起篝火,庆祝,狂欢,罐头,啤酒,唱歌,跳舞,迪斯科席卷了演艺界也席卷了我们剧组。眼角眉梢都含情的女主角,用牛仔裤紧紧包裹的臀部,追踪并摩擦华导的臀部,期望获得再次使用。华林躲避着,冷淡着,假装去接电话,他不喜欢女演员。他不喜欢逢场作戏。他是一个严肃的导演。工作就是工作。感情就是感情。就在这个夜晚,不,凌晨,华林向喝得半醉的我,伸出他的手,酒劲让我有一点胆大妄为,倚疯装邪了。我笑嘻嘻递过了自己的手。华林紧紧握着我的手,带我走进我的宿舍。我宿舍的房门,被紧紧关上。电灯也被紧紧关掉。还有窗帘,刷地关上。唯一没有关闭的是:我们热情的心灵和身体。
接踵而至的却是灾难!
仅仅一个星期以后,当我们第二次在一起的时候,我们的丑闻(人们的说法)就东窗事发了。我们的第一次,由于狂欢和啤酒,两人都不太清醒,有一点像小孩子闹着玩儿。翌日,华林就出差了(火车把他送到另外一个城市去找投资人谈判。)。周末,华林失望地返回武汉。他直接来到我的宿舍,情绪低迷,痛恨地大骂现在资本家奸诈和吝啬。我安慰华林。为他鼓劲打气。我楼上楼下地跑,为他去外面的餐馆端了小炒。看着他吃饭。我坚信,我们的电视剧一定会在中央电视台播放!几个小钱难不倒我们!华林过来,坐在我身边,把他硕大的脑袋,靠在了我瘦削的肩膀上。当一个强有力的男人,忽然这个样子,孩子一般依偎在你身边,我的心里不由自主充满了母亲般勇敢无私的爱。只要他要,我就会给(男人好像得意的时候要,失意的时候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