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苍离的准则是“一视同仁的不舍,一视同仁的舍得”,若是可以,他能够牺牲任何可以牺牲的,但这并不影响默苍离心存不舍。
所以,默苍离才会在琉璃树上挂着琉璃串,以此记住自己所牺牲的人。
而雁王,此人不会有不舍,也不会有舍得,只要他觉得需要,就可以牺牲任何人。
眼前这人,论智计也许不如默苍离,但说到底线,默苍离都比他有底线。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亲自来见一下你。”
雁王用着和默苍离同出一辙的低沉嗓音道:“看看击败我那师尊的人,看看我接下来的对手会是怎样?”
随着他的话语,楚牧感觉太阳穴像是被锐物抵住一般,有某种武器、某个人的杀机,正在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这股杀机,来自于······
楚牧侧首看向右方。
——来自于右方五里的山峰之上。
此时,迎着楚牧的目光,右方五里之外的山峰上,一个女人正拿着暗红色的铳器瞄准楚牧,羽国人特有的卓越目力,让她完全能看清楚牧的一举一动,甚至看到楚牧的嘴巴开合。
这女人身形婀娜曼妙,媚眼生波,却又隐含一种掌握生死的霸气。华丽的垂珠凤冠将如墨青丝竖起,近身的黑衣勾勒出性感的身段,与胸膛露出的雪白半球形成强烈对比。
此时,她翘起一条大长腿成一字马,靠在身边的一块巨石上,臻首微侧,拿着铳器瞄着五里之外的目标。
虽是隔着遥远的距离,且五里外的人并未以真气贯音,但通过读唇,她还是能够知晓远方两人的谈话。
然后,这女人就看到楚牧看着自己这个返校,嘴唇开合,吐出几个字:阿娇啊,你也来了。
妩媚的女人自问城府深沉,但在此刻,她却是眼角微抽,有种直接贯注所有真气于这裂羽铳上,一枪爆了对方狗头的冲动。
女人名叫“凰后”,墨家九算中排行第五。
凰后这名号,当然不是真名,她的真名现在也几乎没人知晓。但她曾经用过的两个名号,却是有迹可循。
比如说——后君临,又比如说——穆凰娇。
很显然,阿娇之称,就来自于穆凰娇这个名号。
叫她阿娇还真没错,但道理是这道理,听起来就不是那味儿了。这称呼怎么听都有种“翠花”一样的既视感。
女人啊,不管心思如何深沉,在某些方面总归是特别注意的,比如年龄,比如比较土气的称呼。
远方的楚牧也清晰看到了凰后额头悄然爆起的纤细青筋,然后他轻叹道:“明明之前对付默苍离之时,还向我释放了善意,现在却拿着铳器指着我,阿娇啊,你这样当真让人伤心啊。”
他又说了,他有说出那两个字了。
五里外的阿娇这回直接扣动扳机,安放在铳器后方的血红色晶石中如同有血流动一般,伴随着一声“砰”响,胸前的大片雪白如波涛般荡漾,泛起大波浪潮,血色晶石锥刺从枪口射出,带着尖锐的呼啸划过五里之距,直刺楚牧眉心。
“嗡——”
这晶石锥刺,最终停留在眉心三寸之处。
那锥刺不断旋转,凝聚着极强的劲力,但在三寸之处却是如遭天埑,任凭其内所含真气如何雄厚,都难以再进分毫。
“哎呀,真真是狠心啊,枉我还一直保存着你送的《羽国志异》。”
楚牧淡笑说着,顺便还给雁王提了一句,“对了,正是托这本书的福,我才知道默苍离在羽国做了什么,又是如何导致你的妹妹身死的。”
“拙劣的话术,”雁王淡淡道,“你如果想要以这种言语来刺激我,那只能说你确实成功了,你让我有一种忍不住失笑的感觉。”
“哎呀,这毒舌倒是和默苍离有几分相似啊,”楚牧脸上的笑意更甚,“只不过比起默苍离来,你终究是一个模仿者。不管是这故作深沉的言语还是这辛辣的话术,见过默苍离的人再看到你,都有一种见到西贝货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默苍离尚且死在我手上,你又凭什么赢我呢?”
比起默苍离师徒,楚牧在话术上似乎有所不如,但他却恍如能洞察人心一般,轻而易举就抓到他人的敏感点,肆意利用。
此话一处,尽管雁王依然是一张司马脸,但楚牧却是能感应到,他的心,出现波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