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秀望着程家的灯光,冷冷笑道:“爹爹你看着吧,等程松儿玩腻了程青枝,她就会露出本来面目,到时候那贱人的下场不会比之前好,咱就等着看好戏吧。”
“行了行了。”徐叔打岔道:“咱们就不提青枝了,你今年也17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秀才那件事就不要再耿耿于怀,早点找到老实合适的妻家才好,不然年纪大了可不好再找。”
一说到秀才,林玉秀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极为难看,对程青枝的恨就更加浓烈。
如果不是程青枝那个贱人从中作梗,他现在早就是秀才夫郎,说不定孩子都怀上了,哪里还需要愁嫁人。
夜里,寒风猛烈的呼啸,刮得窗户纸呼呼作响。但早就被程松儿修好的窗户牢不可破,将寒风牢牢的抵挡在了窗外。
屋内,程青枝躺在柔软的被褥里,松松软软的棉被像云朵一样包裹着他的身子,好似被子里装着一个火炉,将冬天的寒气全部驱赶。
桌上那盏用锅底灰描画的墨竹灯笼还亮着,萦萦微光照应着他的侧脸。
那是程松儿刻意留在他屋里给他照明的。
程青枝久久的凝望着那盏灯,今日过于梦幻的美好的一切都让他无法入睡。
不,自从她来了之后,他每天都感觉像生活在梦里。
他起身,将那盏灯笼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指尖虚虚的描绘着墨竹的图案,却始终保持着不可触碰的距离,生怕自己粗糙笨拙的手指破坏了这副美好的画。
无数个被折磨的日日夜夜,无数个躲在厨房阴暗角落舔舐伤口的夜晚,他都在心中向诸天神佛请求大发慈悲,救救他。
可那些高贵的神佛从未可怜过他,他们只是悲悯的垂着眼睑,神爱世人,唯独不爱他。
渐渐的,他连想神明乞求的奢望都放弃了,认命的接受了一切折磨。
但他没想到,就在程松儿想把他卖去青楼,在他人生中最绝望的时刻,她出现了。
她就像照进进他黑暗世界的一束光,驱赶他所有痛苦绝望,带给他温暖。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她的身份又是什么。
但回想起在厨房里闻到的清冽幽冷的香气,他想,她应该是花妖、竹精之类。
无论她是什么,是妖、是精怪、还是吃人心肝恶魔厉鬼,在程青枝眼中,她就是他的神,只属于他的神。
那些在庙堂之上的神明高高在上,冷漠的看着他的哭嚎疾苦。
只有她真切的降临在他身边。
天知道在程青枝意识到程松儿那具身体里装的不是原来的灵魂时,他的心中是如何的欢欣雀跃,一想到这个世界有个人是为了拯救他而来,他的灵魂就狂喜地近乎狂裂痉挛。
他又是耗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将炽热滚烫的眼泪硬生生压了回去,不让对方发现自己的异常。
摁压着几乎要穿破胸膛的狂乱心跳,故作平静的吃完了饭,
现在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放纵自己哭一场,泪水奔涌而出,滚烫的眼泪从眼眶中流出就变成冰凉的泪珠,一颗颗滚落,打湿了他的衣襟,冰凉一片。
唯有被灯笼照亮的一片是暖地,光芒无声无息,暖的令他心悸颤抖。
他鼻尖微微抽泣,手指擦干眼泪。
从衣柜里拿出早就放好的兔子皮毛,那是晚上从程松儿捉回来的兔子身上剥下来的,柔软的皮毛雪白一片,只有一处箭痕,但只要缝合好就看不出瑕疵。
他披着衣服,拿起针线,在微弱萤光般的深夜里连夜缝制起来。
他想用这个兔子毛给程松儿做一个毛领,冬天这么冷,寒风无孔不入,会从衣领里钻进来,有了毛领挡风就不怕了。
在橘黄色暗的有些刺眼微弱光下,程青枝经常眼睛模糊一片,针尖扎进他的手里。
他一声不吭,习惯了程松儿长期鞭挞折磨之后,这些细弱的小伤他已经毫不在意,哪怕指尖已经血肉模糊。
但只要想到她能戴上自己缝制的毛领,那双溢满温柔的眼神能因为他而露出满意的眼神,甚至能像之前那样,再次温柔的夸夸他,他便无声的笑了起来。
他的前半生扭曲畸形,痛苦与绝望交织,好不容易得到一束拯救的光,自然要牢牢抓住,永远都不能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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