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罗炎夜茫然了一瞬,回过神来:“出来透透气,看见你的奥赛,便过来看看。”
“哦。”楼清羽应了一声,与他擦肩而过,淡淡的道:“走吧。”
迦罗炎夜仍然望着那棵桃树,过了片刻,才僵硬的转身,跟上楼清羽的脚步。
二人顺着小溪向外走了不远,便看见奥赛和狮子骢悠闲地在溪边晃悠。
楼清羽道:“你身子还没全好,还是不要跑这么远比较好。”
迦罗炎夜冷硬地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楼清羽沉默,牵过奥赛,低声问道:“回去吗?”
迦罗炎夜很想再回头望望那个小山谷,但还是忍住了,跨上狮子骢,淡淡的道:“回去吧。”
二人默默地纵马回府,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自从那个孩子消失之后,他们之间就变得异常沉默。一层无言的阻隔矗立在那里,沉重得几乎让迦罗炎夜窒息。
那天他从昏迷中醒来,静寂无声的房间让他产生一种莫名的不安。他张了张口,很想问一句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然后看见司锦用的锦被裹着什么,站在那里。
迦罗炎夜当时真的不知道,他……真的一点都不懂,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他只是看到那个襁裹,他知道那是孩子,他生下来了。然后生产后的疲惫和松懈,让他放心的躺了回去。
他睡着了,或者是昏迷了过去。反正他记不清了。当第二天傍晚他醒来时,楼清羽不在身爆只有沈秀清和司锦在。
司锦给他喂药,他看见司锦的眼睛红红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沈秀清给他诊脉时,他才好似突然想起什么。
当时他的口气可能有些冷淡,有些紧张,但他终于问了。
“孩子呢?”
司锦的手一抖,手里的碗差点落下。他扭过头去,用袖子抹了抹脸,却没有说话。
迦罗炎夜有些莫名的望着他,然后看向沈秀清。
沈秀清迟疑道:“殿下,您、您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迦罗炎夜这个时候隐藏在心底里的不安慢慢浮了上来。他终于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他盯着沈秀清问:“孩子呢?清羽呢?”
迦罗炎夜曾经想过,这个孩子生下来将对他是何等大的负担,若能除去自是一了百了,若不能除去,生下来便是最大的麻烦。届时他将如何解释孩子的由来,他将如何面对身份的危险?可是他千算万算,算不到命不由人,这孩子最终还将来到这个世上。但是当他已渐渐接受孩子的存在,并面对自己生产的事实后,上天却又一次作弄了他。
“你说什么?”迦罗炎夜攥紧被角,瞪大眼睛狠狠地盯着沈秀清,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你说孩子怎么了?!”
沈秀清跪在地上,重重俯首,颤声道:“属下没用,保不住小世子。小世子出生后不到一个时辰便……夭折了……”
迦罗炎夜茫然地望着他。
司锦也跪在一旁,低低抽噎道:“殿下,小世子身子太弱了,生下来还不到三斤重,实在……沈大人已经尽力了……”
迦罗炎夜怔愣的望着他们,呆呆地靠在。他从没想过,从没想过,他的孩子……不能活……
“清羽呢?楼清羽呢?!”迦罗炎夜忽然厉声问道。
“王妃殿下……把孩子带出去点土了……”
大齐国的习俗,生下来便夭折的孩子不能起名字,并要在十二个时辰内埋葬,名为‘点土’。这说明孩子与尘世无缘,让它们小小的尸首即刻回归大地,才能希冀它们在下一世投得好胎。
迦罗炎夜闻言,豁然掀开丝被,挣扎下地,踉跄地向门口奔去。沈秀清和司锦大吃一惊,连忙拦住他。“王爷,你要去哪里?”
迦罗炎夜甩开束缚他的手,低吼:“放开!放开我!”
“王爷!王爷不可以!”沈秀清用力拦住他:“您现在还不能下地。您现在不能出去。您……”
司锦拦腰抱住迦罗炎夜,跪在地上哭泣:“您现在去也来不及了,小世子已经入土了……”
“不、我不信……”迦罗炎夜面色惨白,长发凌乱,状似癫狂。
“我不信……我不信……放开我!我要亲眼去看看!我要亲眼去看!……你们放开我!”
沈秀清见迦罗炎夜已经失去理智,不得已拂了他的睡,和司锦将他抱回。
楼清羽深夜才精疲力尽地回到禁锢的宅院。听了司锦和沈秀清的转述,他漠然应了一声,低声道:“你们下去吧。”
内室里静悄悄的就剩下他和昏睡中的炎夜。楼清羽望着他苍白的面容,默默握住他无力的手。
“你也很伤心,对不对?……我知道你不想要他,可你还是生下了他……宝宝太小了,看不出来长的像谁……我希望长得像我,不过也许还是像你多一些,毕竟生下他的人是你……我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一个美丽的地方。宝宝留在那里会很开心……很幸福……”楼清羽凝视着迦罗炎夜,喃喃自语。不知胡言乱语说了些什么,楼清羽终于忍不住落下一滴清泪。
“他是我第一个孩子,也许也是最后一个,我却连名字都没来得及给他取……炎夜……炎夜……”楼清羽伏到无知无觉的迦罗炎夜身旁,低声抽噎。那隐忍的痛楚与悲哀,都从那抑制不住的哀泣声中一点一点流出。睡梦中的人好像也被悲伤感染,紧紧合着的眼角,慢慢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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