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毅原本对强抢胡秘书长的车子还有点心理负担,毕竟在现代社会生活了二十几年,对明抢这种事情还是很不适应,但是现在只有满胸的恨意。当街屠杀学生的事情,唐毅显然更不适应!
大胡子老班长和小东西,冲上前去就把胡秘书长给揪了出来。
他红光满面的圆脸也吓成了惨白色,倒是那个中分头似乎还有些胆色,依然嘴硬道:“你们反了,敢动我们秘书长?”
“砰”的一声枪响,中分头下意识的跳了起来,唐毅一枪打在他脚下就让他闭了嘴。
“王八蛋!老子崩了你!”平素斯斯文文的沈从文左手劈面就甩了胡秘书长一个响亮的耳光,右手拿着徐参谋的马牌撸子顶着他的额头。
唐毅觉得有点新鲜,这位在后世里如雷贯耳的文学大师,现在只是个二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而且似乎脾气甚好,一路上被刘文典数落都不吭声只是一笑置之,现在拿着枪的架势倒像是个赳赳武夫。
徐参谋急忙拽住他,托住他拿枪的手道:“先生息怒,息怒啊!”
沈从文目眦欲裂道:“我怎么能息怒?这都是未来国家的栋梁啊,他们千里迢迢跑到锦州宣传抗日,侥幸逃过日本人的炸弹,却死在国民政府官员的枪口之下,你让开,我崩了这个畜生!”
学生们更是愤恨不已,齐声吼道:“毙了他,毙了他!”
跟随胡秘书长的十几个卫兵,不晓得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溜之大吉。
徐参谋急的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使不得啊!热河的汤主席和我们老帅是拜把子的兄弟,这要是杀了他小舅子,我回去怎么和副司令交代?”
沈从文薅住徐参谋的脖领子外后面一扭,指着倒在血泊中的学生和民夫道:“那你怎么给他们一个交代?”
“杀了他,给我们的同学报仇!”
“长官,不能放过杀人凶手!”
群情激奋,徐参谋只好沉默不语了,胡秘书长此刻也再没那股骄横劲儿了,连连自己抽自己嘴巴,片刻间白胖脸变成了酱猪头:“我该死,真不是我下的令,都是手下人自作主张,我赔钱!赔钱!”
胡秘书长说话的声音带着哭腔,看着这些眼里冒火的卫兵腿肚子转筋,不停的哆嗦。
远处不断有逃逸的士兵经过这里,他们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唐毅心里明白,如果再纠缠下去,恐怕败兵大批涌来,想跑都难了。
“学生们,赶紧上车,你们是国家的未来,读书的种子,不能白白的牺牲!”唐毅回头冲徐参谋道:“赶快,把学生们安排上前面的轿车,咱们坐卡车走,再晚就走不掉了!”
徐参谋赶紧吆喝士兵们把学生弄上车,唐毅对胡秘书长道:“我是南京国民政府的特派员,你的车被征用了!”然后对老班长道:“带你的人,把车上的人都拖下来,除了司机之外,都撵下来,敢抗拒的格杀勿论!”
胡秘书长还想说什么,却看见小东西手里花机关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冲着自己的脑袋,就把话合着唾沫又给咽下去了。
如狼似虎的卫兵们把七八辆轿车上的人都给托了下来,稍有迟疑的,枪托对着脑袋就上去了。轿车上拉下来六七个满头珠翠的女人,从三十多岁一直到十五六的都有,年轻点的全是浓妆艳抹,一看就知道这些是胡秘书长的妻妾们。还有三个孩子,大的十岁出头,小的那个还在怀里抱着。
一个学生领袖模样的人带着十几个学生,抱着受伤和死去的同学,怒吼道:“长官,今天不给我们一个公道,我们绝不上车!”
“对,要是不给我们一个公道,就请长官从我们身上压过去!特派员,您必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的同学不能白死啊!”
唐毅看见他们一个个充血的眼睛,心里暗暗叫苦,这个时候了,怎么还这么拧呢?自己这个特派员都是自封的,杀了锦州的秘书长可不是小事情啊!再说,他还是热河省主席汤玉麟的小舅子!
学生们张开手臂出城的道路给挡了个严严实实!但是,自己真能下令让车子从这些孩子们身上压过去吗?那自己不也成了畜生?
真的耗不起了,再拖下去谁都走不了!唐毅一咬牙,掏出手枪顶上膛火。
“别杀我爸爸,求求你们了,不要杀我爸爸!”
那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冲了过来,用胖乎乎的身体挡在胡秘书长身前,胡胖子赶紧把孩子推了过去:“你赶紧走,不要管我。”
小孩子噗通跪在地上,抱住唐毅的大腿哭泣道:“叔叔,你饶了我爸爸!不要杀他,你要杀就杀我!”
唐毅有些犹豫了,连一直咬牙切齿的沈从文也把手里的枪放了下来。
“砰”
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唐毅眼前爆起一朵血花,胡秘书长肥嘟嘟的脑袋突然炸开了,天灵盖被掀掉,血液混合着脑浆喷溅,唐毅粘了满身满脸。
所有人都惊呆了,只见满脸络腮胡子的老班长摸摸胖孩子的头,笑眯眯的道:“好了,孩子没事儿了!”然后对旁边那个穿着翠绿色旗袍吓傻了的中年女人道:“回头改嫁的时候嫁个本分人,这样的爹会教坏孩子!”
他说话的语气极为温和,而且一直挂着微笑。中年女人已经吓傻了,木呆呆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徐参谋突然反应过来,厉喝道:“马大胡子,你疯了?不要命了?副司令知道还不枪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