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留守羯军大营的千余兵马,也已蓄势待发,即刻便要出营支援,若算上另一头的氐军和乞活军,居然成了四面合击的形势!
司马白万万没有想到,在将龙腾中郎拦腰截断的那刻起,竟是给自己挖了个埋尸坑!
他自负能看透江铰横山那种奇阵,但对这种无花无巧,硬扎硬打的真功夫,除了快刀快马的硬拼,还能怎样?
“乞活!”
“乞活!”
是乞活军的兵锋推过来了,他们已经不再旁观了,也容不得贾玄硕旁观了,兵锋所指正是慕容骑军。
不得不说,贾玄硕不愧是天下名将,更不愧他一默如雷的赞称,乞活军阵好巧不巧的冲进了龙腾左司和慕容骑军之间,以一旅步卒强行夹在了势要拼命的两支强骑之间。
一眼看去,是要替龙腾左司打头阵,但司马白却瞧的出来,贾玄硕这是有两层用意。
其一,你司马白若是怕了,此刻便逃,有乞活军阵拦在这里,当有你活命机会,我贾玄硕既请你来,也必然容你走。
其二,搏一搏!
司马白不做他想,领起军锋,似冲非冲,迎上了乞活军阵。
而阵中的贾玄硕,赞许之色从脸上一闪而过,军令一下,乞活军阵似散非散,倒退逼向阵后的龙腾左司。
这是他二人商议好的第二套方略,乞活军以假乱溃退之势,扰乱龙腾军阵,而司马白寻机一击!
这一搏,便是将慕容和乞活两军的性命都押上了!
渊该只是冷冷一笑,他此刻早看破了乞活军和氐军是在逢场作戏,但在龙腾左司的兵锋下,什么把戏都是白饶!让你演戏,让你偷袭,稍待便将这三家之军一锅端了,让他们见识一下,究竟什么是天下第一!
但见乞活军佯装不敌溃退而来,渊该舔了舔刀上血珠,便要下令击穿乞活军阵。
令到嘴边,他忽然一翻眼皮,又咽了回去!
老子这是在干什么?!
不是一直在找机会放水么?
如何被司马家小儿一招惹,就乱了分寸?!
乞活军伙同氐军反水,招来司马白趁夜偷袭,干的漂亮啊!
这是天赐良机啊,还有比这更好的由头么?
“龙腾中郎军实乃强军,若是不能速战速决,久拖必然生变!”眼看司马白就要决绝冲阵,阿苏德特意靠上前来,神情凝重的提醒道。
司马白斜擎御衡白:“原本也是孤注一掷,只能尽力而为了!”
“是了,唯死而已!”阿苏德闷哼一声,“若是不能把握今夜,也不会再有机会了!”他仿若下定决心,又道,“待会稍有变故,万望殿下及时抽身,此去马石津仅需数日行程...殿下?”
阿苏德诧异的望着司马白:“殿下,有何好笑?”
方还一脸决绝的司马白,忽然之间,竟是眉开眼笑,说是眉飞色舞也不为过,一双眸子闪着金白光彩,情不自禁的抬头望向夜空,喜形于色,朝天问道:“你竟这般偏袒我?!”
阿苏德愈发不解:“殿下?”
“哈哈哈!”司马白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笑,“全军听我将令,破敌便在今夜!”
他已然发现,原本无懈可击的龙腾左司,莫名其妙的散开,便如一群乌合之众,既不再杀敌,也不似打算回营退守,竟不顾头不顾尾的朝西退去,居然无头苍蝇般的逃走了!
再无章法可言,更与溃败无异!
“这就逃了?怎么就忽然逃了?莫非当真是天命在我?”
司马白真是不知龙腾左司为何会有这般作死举动,但如此良机,哪还能犹豫片刻?!
军令传下,大军一顿,进而兵锋一转,直冲羯军大营而去,他此刻再无顾虑,踏破敌营已无悬念,今夜胜局已定!
石邃在营中看的真真切切,眼中怒火若能杀人,早已将渊该烧死了一千一万遍!
这便是我大赵的柱石么?
临阵而逃不算,好歹退回营中也不能说你蠢!
可你这是要朝哪里跑?
该不是要跑回棘城大营去见天王吧!
昏了头么,莫不是中了邪!
“大单于!再不走来不及了!”李颜眼瞅慕容兵马直奔大营而来,大营空虚,况且渊该一逃,铁打金铸的军心也得散了!哪里还能守住?!他情急之下差点尿了裤子,拉着石邃便要出营而逃!
石邃怒火中烧,哪里肯走:“敢言败者,杀无赦!”
“石将军!石将军何在!快护大单于走!”李颜焦急万分,晚上一步,可真要当鲜卑崽子的俘虏了!
“大单于快走!”石闵牵着石邃坐骑便冲了上来,也不管石邃打骂,硬扶他上了马,任由其余兵马抵抗慕容大军,只带着石邃百余亲兵,放开马速,横穿大营,直奔后营。
打开了后营大门,便尾随溃散的左司大军,朝棘城方向逃去!
左司突然溃败而逃,整个羯军大营瞬间混乱,那氐军和乞活军似乎终于回过神来,竟高声呼喊着护驾保护大单于,尾随慕容大军涌向羯军大营!
若有人登高俯视,便可见这两军与慕容大军竟然井水不犯河水,一个在前冲锋,一个只是尾随,而不及片刻功夫,慕容大军已然破营而入!
“这便胜了么?”
望着剿杀残敌的部属们,司马白恍若梦中!
神武靖平联合乞活军莫名其妙的暗中反水,号称天下第一强军的龙腾中郎也莫名其妙的溃退远走,原本要被羯赵大军逼下悬崖的辽东战局,此刻已然完全逆转,居然就这么胜了!
“这个,”司马白挠了挠后脑勺,“有些胜之不武啊......”
他望着乌黑夜空,似乎在问老天爷:“你是蓄意偏袒助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