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之乞活,只有出人出力,才能让羯赵觉的有用,才能在石家父子眼中有分量,才能保下更多的人,”曹小哭声音愈发低沉冷淡,只见她竖眉瞟了众人一眼,轻轻道:
“不然怎的?指盼大晋王师解民倒悬么?”
这脸打的,哐哐作响!
裴山等人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一身煞气隔着老远便能震退常人,偏偏在这弱女子的诘问下,竟无一人有脸抬头,是了,百姓忍辱偷生孰之过哉?!能指盼大晋王师解民倒悬么!
曹小哭又说:“有个数儿却是不好算,还请诸位一起帮忙算算,是羯人吃的人多,还是丧于八王之乱的人多?卖儿鬻女,易子相食的事情,大晋朝也不算少了,如今江东怕也常见,哦,诸位是辽东而来,无妨,都比比算算,不知与羯人所吃,又是孰多孰少?”
“圣人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何能以华夷之别论正朔?羯人自然待汉人百姓如牲口,可眼中只有豪门贵族的司马晋室又强多少么?比起永嘉年间的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羯人至少还知道要将自家牲口养的肥肥壮壮。
“如今的赵国也称的上是劝勉农桑,至少远比江东国库丰足仓廪禀实,若是羯人再稍改习性,和善一些,呵呵,我乞活军便是为其打进建康城,亦是当仁不让!”
“所以孤再问一句,何是为虎作伥,何是为虎添翼?!”
鸦雀无声。。。
“改日吧,”司马白终于开口,“改日看谁的刀子快,再做定论吧。。。”
“哈哈哈!”曹小哭忽然风铃般清脆笑道,“不料白王竟是个懂道理的!难得,难得!孤寄于虎口乞活,也是无可奈何,只得与殿下比比刀子了!”
司马白闷哼一声:“所以何必争那口舌之快?待会大家恼羞成怒动起手来,郡主人手少,怕是要吃亏。”
“哈哈哈哈!怎么会!”曹小哭爽朗而笑,“沙场相见,生死无怨,江湖相逢,何妨一醉!”
司马白一震,再次刮目相看,不由点头,暗自回味,好一个“沙场相见,生死无怨,江湖相逢,何妨一醉!”
他几乎要击掌喝彩!
这话豪情之极,却由一个柔弱女子说出,何等器度雅量?
在场诸人无不被说的心潮澎湃,都叹巾帼远胜须眉,羞杀男儿大丈夫!
曹小哭却又将豪情暂敛,话锋一转,语带双关戏笑道:“不过白王用兵如神,孤可不愿意再与你沙场相见!”
“机缘而已。”司马白不由自主谦虚道,心里想我若非机缘巧合,得了七术和矩相,怕是早就丧命辽东兵祸了。
“恩?”一回神,竟见曹小哭那双大眼睛正盯着自己,一眨也不眨的,不是打量倒似在观察什么,司马白有些不乐意,暗道该不会是在戏虐我这双眼睛吧?
“我这眼睛确实是生的有些怪异,别人都嫌我妖异,郡主竟不害怕?”
“孤失态了,”曹小哭抿嘴一笑,“只是没料到白王如此谦虚,所以多看了两眼,却不是因为这双眼睛。”
她顿了顿,又说道,“不过,想必你因为这双眼睛吃了不少苦。”
关你屁事!司马白神情一黯,暗骂女人都喜爱那些闲言碎语探人家长里短,连曹小哭这样的竟也不例外!
“舜帝、晋文、项王都是重瞳,未及成就之时,时人多有嫌议,但今人却以之为圣贤祥瑞之兆,”
曹小哭与司马白四目相对,郑重道,
“焉知这冰白异瞳不是帝王之相?”
“某可不敢做此妄想,”
司马白心道这丫头说话真是不知轻重,都如你这般想,我怕回不了建康!
嘿,帝王?
他想了想,又觉好笑,不禁自嘲道,
“这双眼睛没少累我辛苦,家中甚恶我,给个郡王头衔都是不得已的。”
“白王好风趣,”曹小哭嫣然一笑,随即也是神情一黯,“可这样的世道里,谁人活着不辛苦呢?”
“呃。。。”司马白看着曹小哭如玉雕琢般精致的侧脸,不禁赞叹,她一个小小女孩子,居然于羯赵虎狼口中,撑起一座庇护汉人流民的广宗城,其中又该有多少委屈和艰辛呢?
“郡主也是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