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秋接过胭脂盒,凝眉低声道:“倒是有的,不过不多。”
说着话,她打开胭脂盒。
粉润的胭脂已被抹去些许,却甚是平整,可见钟茵儿用它时十足的小心和珍视。
宋秋以指腹蘸取丁点儿胭脂在自己的手背上抹开,正想说颜色不错,却突然皱起了眉头。
她又蘸取了些许胭脂凑到自己鼻间,仔细闻过后便转头看向媱嫦:“大人,是雷公藤的味道,有香料遮掩很难察觉。”
她的眼中闪着欣喜的光,松了口气说:“总算找到一样毒物了,我再看看哪有断肠草……”
“哪还用找?既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便也只有两个人有机会下手。”媱嫦仍旧盯着盒上的鸳鸯,问她,“你觉得会是谁送的这小玩意?”
宋秋不明白媱嫦所说的两个人是谁,但她还是先思考起她的问话。
良久,她摇头:“闺中女子怎敢私相授受?公子既说她是临原郡守之女,想来幼承庭训,断然不敢做这样越礼之举的。我倒觉得这胭脂该是她自己买的,且这又不是什么名贵胭脂,用作礼物着实失礼。”
她情愿相信这是店家被人买通,把有毒的胭脂卖给了钟茵儿。
媱嫦没答话,径直转身离去,不多时又回来,她手一扬,把一个羊脂玉胭脂盒丢到了宋秋怀里。
宋秋眼瞳俱颤,手忙脚乱的接住胭脂盒,翻过去一瞧,盒底果真篆刻着“天宫巧”三个小字。
天宫巧,京安城内最负盛名的香粉铺,经百年风雨而屹立不倒,其内胭脂水粉皆属上品,便是宫中贵人也甚为喜爱。这般小小的一盒胭脂便得纹银数两,宋秋拿着它便如烫手山芋。
媱嫦示意她打开,坦然道:“这是我昨日去买的,你自己瞧瞧吧。”
宋秋不明就里,屏气凝神小心翼翼打开了胭脂盒,便瞧见里边的胭脂犹如被懒汉犁过的田一般坑坑洼洼,也不知媱嫦是怎么用的。
宋秋拧着眉头,看着这盒胭脂心痛不已。
她盯了胭脂好一会儿,长叹了口气后才盖上盒盖,盯着媱嫦的眸子由衷道:“大人,并非所有姑娘都如你这般,真的。”
天宫巧的胭脂,哪怕是勋贵之女都会奉如瑰宝,怎可能仅用一日便这般模样?就媱嫦的这盒胭脂,天宫巧的掌柜瞧见了都要感叹一句暴殄天物。
她坚信,能把天宫巧的胭脂用成这样的,唯媱嫦一人尔!
媱嫦面不改色,淡然道:“但这只是一盒寻常胭脂,你既说她是郡守之女,又怎会对这样的小东西如此珍视?”
“许是她家亲眷……”宋秋只说了一半便说不下去了,钟原只此一女,必当捧作明珠,哪会买这样的便宜货?
媱嫦倚墙而立,低笑着望着她。
宋秋摸了摸鼻子,指尖的胭脂蹭到了鼻子上。她面带赧色,轻声道:“若是私相授受,那又是谁送她的这物什?”
“她如何送的我不知晓,但她如何缓缓服下这般多的毒物我倒想到了。”媱嫦说着,伸出手在宋秋的鼻梁上蹭了一下,指尖上便沾了一抹粉嫩,“喏,就是这儿了。”
宋秋盯着她的指头,又侧眸望向地上躺着的钟茵儿的尸首:“诚然,通过唇齿及手指服用,日积月累下来,的确会这般。”
媱嫦拿过桌上的烛台,去到钟茵儿的身侧蹲下。她一直未曾仔细查看过这具尸首,现在一瞧,只觉狰狞。
钟茵儿的面目一片黑紫之色,唇上虚浮着胭脂,瞧着诡异非常。
媱嫦用手指轻抹过她的唇瓣,一抹粉色便落在了她的指尖,与方才从宋秋鼻梁上沾到的颜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