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雷尔不禁说∶听起来,城内很快就要发生改变了。
是的。富勒夫人温和地说,过一两个月,说不定一些项目就要提上议程了。比如一些道路的改造、管道的疏通与增改等等。不管如何,作为普通居民而言,我认为这些工程是有意义的。
埃里克同意地点点头,作为年长者,他显然与富勒夫人更有共同语言。他提及家中堵塞的管道、西城路面上的垃圾,以及遍布城市角落的流浪汉等等。
这样的环境并不令人感到舒适。他叹了一口气。
安吉拉摸着下巴∶不过,富勒夫人,您现在说的这些只是小事。真正的大工程会在什么时候到来呢
富勒夫人意味深长地说∶那就得看大公与老贵族们的妥协与制衡了。
提及这些老贵族,西列斯心中一动,他便问∶我想问问各位,其他人的目光都望向他,你们对公国的财政大臣,乔纳森布莱恩特有什么了解吗
乔纳森布菜恩特安吉拉说,那不是
西列斯点了点头,说∶是的,就是历史学会长老会的一员。我们曾经怀疑他是西城地下帮派的幕后资助者,而现在他斟酌了一下,我认为他的确是。
他将过去一段时间自己的调查讲了出来,包括医院里遇到的那个男孩。
其余人饶有兴致地听着。
私生子富勒夫人说,这件事情我倒没有听说过。不过,这位财政大臣年纪大了,有个私生子也不是不可能。
安吉拉同意地点点头∶布莱恩特家族就是那种她皱了皱脸,老贵族。再没有比这个家族更古板和虚伪的贵族家庭了,起码在康斯特公国是这样的。
她这么一说,达雷尔就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呃安吉拉望了望天花板,然后坦诚地说,好吧,因为我小时候与这家人有过非常不愉快的交集。他们似乎希望让我和乔纳森布莱恩特的侄子订婚。
达雷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埃里克倒是马上反应过来了∶但是你们的年龄差距有点大吧
是啊安吉拉说,那个时候我还不到十岁呢,可那个男人都已经快要三十岁了,都可以当我的父亲了。
我真不明白他们怎么有能耐说出这种提议,并且好似我嫁到他们家是我高攀了他们一样明明我家也有一个侯爵的名头在呢
安吉拉十分随便地将侯爵这两个字说了出来,看起来是懒得掩饰自己贵族小姐的身份了。当然,他们也都很清楚安吉拉的贵族身份。
他们甚至都知道安吉拉的继母是谁。尽管报纸上好像从未对这事儿有过任何宣传。
总之,布莱恩特家族看起来像是一个名声不怎么样,但的确出了一位实权在握的财政大臣的贵族家庭。
西列斯问∶所以布菜恩特家族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样的
富勒夫人解释说∶他们是初代大公的家臣,随着萨丁帝国的分封,与当时的康斯特大公共同来到这片土地。不过,这已经是四百年前的事情了。
布莱恩特家族曾经始终是康斯特家族的有力支持者,就如同康斯坦丁家族一样。但是十四年前,情况发生了改变。
安吉拉在旁说了一句∶他们也是那个时候希望和我家联姻的。
十四年前西列斯低声说,因为当代大公的事情
是的。富勒夫人说,当代大公拥有一位兄长,当时所有人都认为,会是那位继任大公的位子。但是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最终上任的却是如今这位。
布莱恩特家族为此颇为不满。他们认为当代大公,及其背后的支持者,破坏了康斯特公国一贯的传统与贵族风范,不应当继续担任大公。
事实上,有不少老贵族都是这么想的。
达雷尔听得半懂不懂,他十分爽快地问∶所以,十四年前究竟怎么了为什么大公的兄长没当上大公
富勒夫人苦笑了一下,摇摇头,她说∶没人知道。她顿了顿,与埃里克对视了一眼。
在场五人中,西列斯、安吉拉、达雷尔,他们三人十四年前还是孩童的年纪,根本不了解国内的高层局势。富勒夫人和埃里克倒是稍微了解一些。
埃里克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我记得只是一夜过去,原本既定的大公继承人就发生了改变。又过了几天,当代大公的兄长,就突然失踪了。再过了几个月,前代大公逝世,当代大公就继任了。
富勒夫人点了点头,她说∶据我所知,继承人的变更是由前代大公亲自做出的决定,这一点无可置疑。所以唯一的疑点就是,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了继承人的变更。
安吉拉感叹了一声,说∶听起来真是复杂。
达雷尔十分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拉米法城内开发计划,显然就是他们角力场了。西列斯说,新旧势力、新老贵族,一切都要更新换代了。
富勒夫人叹息着说∶是啊。
这样一来,我怀疑乔纳森布菜恩特,以及利益受到损害的地下帮派,很有可能会在这个时候狗急跳墙。西列斯低声说,或许我们应该关注一下他的行动。
他的同伴们纷纷点头同意。
在随后的黎明启示会上,他也和这边的三人提及了此事。
乔纳森布菜恩特贵妇兴致勃勃地说,那位财政大臣我知道他,真是一个不知羞耻的老头。
怎么报童挺感兴趣地问。
他曾经想让我的继女和他的侄子订婚。贵妇这么说,年纪都差了辈了,真不知道这老头子怎么能想出这种提议。
荷官∶
他是说有时候他还真不怎么习惯这种局面。
报童和骑士倒是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报童若有所思地看了荷官一眼,然后说∶荷官先生,你真够敏锐的。未来一段时间,拉米法城的确会变得十分混乱。这可真是一个令人头疼的冬日啊。
的确如此。荷官低声说。
说到荷官,贵妇突然笑了起来,她说,我倒是听闻了一件有趣的事情。近日来,在无烟之地,荷官成了一个颇为流行的职业,甚至有人成了专业的荷官。
他们三人都证了怔。
骑士好奇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场货真价实的荷官,心中倒是生出了一种微妙的预感与无奈。
因为一种纸牌诺埃尔纸牌贵妇不太确定地说,他们似乎是这么称呼的。
骑士似有若无地瞧了荷官一眼。
贵妇继续说∶人们说那副纸牌中隐藏着与神明有关的秘密,只有通过打牌才可以发现真是一个无稽之谈,可人们偏偏十分相信。
他们相信命运的荷官会给他们一个正确的答案,所以最近许多探险者都不乐意出门冒险了正好是一个寒冷的冬日。
不过,因为这个所谓的神明秘密的存在,所以他们打牌的时候都不赌钱了,也是十分有意思的件事情。也算是一件好事。
谁也不知道这纸牌的来源,据说是来自于黑尔斯之家,可是黑尔斯之家现在都已经毁于一旦了,就再也没有人知道纸牌的发明者了。
总之,为了玩牌,自然就需要荷官来发牌。但因为不赌钱,所以很多人充当荷官的时候不怎么上心。赌徒们觉得这会降低他们发现秘密的可能性,所以就找一些更专业的人来当荷官。
现在他们将这牌玩出了许多花样,还制作了不同模样的纸牌。有些纸牌因为漂亮的牌面,还变得昂贵起来,甚至在某场地下拍卖会上卖出了几百公爵币的高价。
要我说,这群探险者只是在寒冷的冬天找个乐子。但似乎也有一些人当真了。
说到这里,贵妇不由得耸了耸肩。
他们几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报童说∶还真是出人意料。
我也想这么说。贵妇摸了摸下巴,不过,我倒觉得这事儿挺有意思的。
报童毫不留情地说∶你是想说,挺有赚头的,是吧
贵妇笑了起来。她思索了一下,又说∶不过,他们不赌钱,这倒是一个没办法的事情。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流言,说如果想要发现纸牌里的秘密,那就不能赌钱。
一旦与金钱沾上边,那就失去了任何发现神明秘密的可能性还真够不可思议的。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人们才会相信其中真的隐藏着与神明相关的秘密。骑士客观地说,不然的话,只是普普通通的纸牌玩法,能有隐藏什么秘密
贵妇同意地点点头,不过又嗤笑了一声∶骑士,普普通通的玩法实话实说,很多探险者可谓是痴迷其中,连探险都不愿意去了,整日里研究着自己的他们是怎么说的来着
战术。对,玩牌的战术。还有人在说什么固定套路,起手先打哪张牌,先抢公共牌里的哪张牌,什么旧神牌最好用等等。他们都将这牌玩出花来了。而这才过去多久啊。
报童啧啧感叹,颇有兴致地思考了一番,不禁说∶说不定到时候都会组织什么诺埃尔纸牌大赛
荷官∶
骑士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就再也忍不住,不由得哈哈大笑。
报童和贵妇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骑士笑了一会儿,才解释说∶我只是感到,这事儿真够不可思议的。一群探险者,沉迷纸牌有些滑稽。
的确如此。贵妇说,不过,比起出生入死的探险,或许他们还更想从毫无危险的纸牌中寻求刺激吧。这么一说,也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报童赞同地点了点头。
说到怪事,贵妇突然想起来一件什么事情,跟你们分享一个十分有趣的消息,来自无烬之地。你们知道琴多普拉亚吗
荷官∶
他好像知道贵妇将要说什么了。他的目光缓缓地望向了天花板,感觉自己很想化作幽灵先生,然后飘出这个房间。
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幽灵吗他认为自己正十分理智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骑士摇了摇头,而报童则说∶我似乎听说过。一位探险者据说实力十分强大,不过性格不怎么讨喜,总是独来独往。
现在可不能说是独来独往了。贵妇露出了一抹神秘的微笑,无烬之地都传遍了,据说这位探险者爱上了一个男人,已经打算彻底告别无烟之地的疯狂,回去好好享受温暖的被窝了。
那笑容显然意有所指。
报童发出了小声的惊呼,然后说∶真有意思,不知道他的恋人会是谁
荷官∶
在这儿坐着呢。他啼笑皆非地想。
而且,无烬之地都传遍了
他似乎还是小看了琴多在无烟之地的名声
聊了聊八卦,并且好奇了一下诺埃尔纸牌究竟是什么玩法之后,贵妇与报童就依次离开了。她们异口同声地说,这样寒冷的天气,她们可不想等到天色漆黑再到家。
等到她们离开之后,骑士摘下了自己头盔,然后带着十分明显的笑意说∶诺埃尔教授,首先得恭喜你的课题总结发表。不过,看起来您冬假在无烟之地的旅途十分精彩
西列斯默然片刻,然后说∶谢谢你。的确如此。此外,我还得补充一条信息。
卡罗尔一证,随后好奇地问∶什么
琴多普拉亚是我的恋人。西列斯坦然而镇定地说。
卡罗尔∶
他怔愣片刻,然后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西列斯。过了片刻,他哈哈大笑起来,格外爽朗地说∶所以,刚刚西列斯,刚刚我们在谈论那位普拉亚先生的时候,你的想法是什么
琴多普拉亚的恋人正坐在这儿呢。西列斯干巴巴地说。当然,除了他自己之外,其余人是无法从他那张冷淡、平静的面孔上瞧出这种千巴巴的情绪与语气。
卡罗尔又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西列斯十分耐心地等待着他收敛笑意。
抱歉、抱歉,教授。卡罗尔勉强止住了笑意,然后说,我只是没想到,您在无烬之地的生活居然如此精彩。
西列斯无奈片刻,也不由得露出了些许的笑意。他说∶的确如此。
卡罗尔颇为疑虑地望了望西列斯,不知道他说的的确究竟指的是什么。
不过西列斯已经转移了话题∶对了,卡罗尔,我想请求你帮我一个忙。
卡罗尔有些意外地说∶头一回听你这么说请说吧,诺埃尔教授。光是你提出来的复现自我的仪式,就值得我为你做点什么了。
西列斯怔了怔,意识到自己居然享受了一次名声带来的好处。他便说∶是与布鲁尔达罗相关的事情。我听闻
他斟酌了一下字句。
第二走廊已经解封了达罗家族相关的调查资料。我听闻,达罗家族的档案与藏书被保管在其他地方我想问的就是,是否有可能让我去找寻一下其中的某些资料我认为那会带来一些帮助。
卡罗尔不由得愣了片刻,他叹息着说∶布鲁尔啊达罗家族的收藏的确被历史学会保管着,应当是放在了某家银行的保管处那里。我不确定是否能让你去查阅相关的资料。
不过以你现在的名声,和在历史学会内部的地位也并不是不可能。总之,我会试着去问问格雷斯。
谢谢你,卡罗尔。西列斯十分诚恳地向他道谢。
不用谢。卡罗尔说,我也十分期待,你们能解开达罗家族覆灭的谜团。
这样的话让西列斯不由得一怔。
他叹息了一声,然后说∶我也十分希望。
天色渐晚,他们与彼此告别,然后离开了历史学会。西列斯去了洛厄尔街32号,琴多正在等他。
我只是比您稍微早到家一会儿。琴多说,我就猜到您会在这个时候回来,所以直接在路上买了晚餐。
西列斯怔了一下,然后也提起手上的食盒。他不由得笑了起来,低沉地说∶我也买了。
琴多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后,他戏谑地说∶看来我们得多吃点了,诺埃尔教授。
他们碰巧做了相同的事情。这种默契在奇奇怪怪的地方体现出来,却也能带来一种切实存在的熨帮
在离开无烟之地之后,西列斯曾经有些许的担心,认为自己与琴多的感情可能在平凡、琐碎、日复一日的生活中被消磨。
但是,似乎有一种更为紧密、深切的联系将他们两个绑在一起。他们的感情与日俱增,从未减损。
饭后,他们收拾完厨房和餐桌。琴多伸了一个懒腰,然后站到西列斯的身边,一同望着窗外萧索的冬景。他嘀嘀咕咕地说∶差不多查完帐了。没什么胆子很大的内鬼,有些遗憾。
这算是遗憾
杀鸡儆猴。琴多以一种出奇的冷酷,这么说,我得承认,在我成为普拉亚家族的产业的最后继承人之后,我并没有什么耐心去管理这些产业。
所以,这些产业的运营状况,全靠他们的自觉。现在我来到康斯特,总也需要做点什么让他们知道我来到了这里,比如查查账,比如找找内鬼。
当然,既然普拉亚家族的产业运营状况不错,那也就不需要我多费什么心思了。希望他们能继续保持。我也不想在这些事情上多费心思因为我的心思都在您身上呢。
西列斯意外地打量了一下琴多,对于琴多的表白并不感到惊讶,但是对于琴多对待家族产业的客观态度感到了惊讶。
他说∶我很感激你将心思放到我身上。不过,我也很惊讶,你能以这种态度对待普拉亚的家族产业。我还以为你从未在意过这事儿。
琴多把头歪倒在西列斯的肩膀上。他不满地说∶您是说我向来十分幼稚,没表现出自己的工作能力吗
不。西列斯低声笑了一下,我只是觉得,你让我刮目相看。
他不等琴多回应,就继续说∶今天下午,我去黎明启示会的时候,他们提及,那位神秘而强大、来自无烟之地的探险者琴多普拉亚,拥有了一位恋人。
如果不是我隐藏了身份,那我多想在那个时候对他们说,我就是琴多普拉亚的恋人。琴多,我很荣幸成为
他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因为琴多亲吻了他,如此迫切、如此焦急,好像西列斯真的将那句话说出口的话,那他就要彻底为之疯狂了。
片刻之后,他们的唇瓣分开。琴多低声喃喃您太会作弊了。我得让计您明白这一点。
琴多的话让西列斯不由得笑了一声。他说∶我总得说点什么,,来证明自己没你想象中那么冷淡。
哦琴多嘀嘀咕咕地小声说,那也没见您
什么
琴多十分明智地在这个时候闭了嘴。当然,也不得不。因为他心爱的神明又安静地吻了吻他,并且低声轻柔地说∶让我做好准备,好吗,琴多
琴多思考了一秒钟,然后十分光棍地承认自己当然对西列斯毫无抵抗之力。他说∶当然,听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