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列斯心中啼笑皆非。
而琴多则侧过头,若有所思地打量了西列斯一眼。西列斯猜测他是想说,先知
西列斯若无其事地忽略了琴多的目光。他说∶我在前往米德尔顿的路上遇到了一位商人,他正是从事海鲜生意的。他说过去一段时间里,米德尔顿打捞的海鲜数量变少,所以打算亲自去看看情况。
老板连连点头∶的确如此。过去这一两个月里,来自米德尔顿的海鲜越来越少了。那么,他调查得怎么样了有结果了吗
西列斯默然片刻,然后才说∶他在风暴过后的第一天冒险出海,然后遇到了一些意外,没能回来。
风暴海鲜餐厅的老板失声惊叫,随后,他喃喃说,那真是自取灭亡。
西列斯微微一怔,他突然意识到,这位老板也明白风暴后不能立即出海的规矩。他不由得对这位老板的过去产生了些许好奇。
而这名老板茫然地思索许久,才突然回过神,他歉意地说∶我们已经聊了这么久,您却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是梅斯菲尔德霍伊特,您称呼我梅斯就行。能请教您的姓名
西列斯诺埃尔。西列斯说。
琴多也在一旁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梅斯连连点头,他说∶真没想到,居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恐怕安布罗斯的家人会十分伤心,不过,现在这个世界本来也是这般危险总是藏在暗处。
唉,居然提到了这事儿。先生们,你们想吃点什么我先让厨房帮你们做。我们可以继续在这儿聊聊。
西列斯便与琴多一起随便点了几道菜。当然,在梅斯的说明下,现在确实有相当多的海鲜已经缺货。
不过他们这一次过来也不是为了吃海鲜,实际上就是为了与这位来自米德尔顿,同时也相当了解康斯特的梅斯老板,聊聊这两个国度的事情。
梅斯便先将他们的点单送到后厨,然后坐到了他们面前,与他们交谈起来。餐厅里除却西列斯与琴多,只有另外零星几个客人,相当适合他们交谈。
西列斯问∶梅斯先生,我十分好奇,为什么米德尔顿会有这样一个规矩我是说风暴之后不能立即出海。
梅斯怔了一会儿,然后说∶曾经发生过许多惨案。他摇头叹气,您看我现在这个年纪,我快五十岁了。我十来岁的时候,人们还没有特别看重这条规矩。
当时还有许多人不管不顾,风暴结束之后就会立刻出海。那个时候生活还没这么惬意,我们都得拼命,才能好活下去现在也差不多,只是那个时候
唉,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过去总是不一样的,过去和现在永远都不一样。过去的拼命好像也要更拼命一点或许等到未来再来回忆现在这功夫,也会觉得现在相当拼命。
哦,我有些偏题了。总之,我的意思是,那个时候,人们没现在这么守规矩,这么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直到三十多年前。
西列斯突兀地被这个年份惊讶到了。他意识到什么,于是更加专注地听着梅斯的话。
三十多年前,我还没成年,整天跟在父母身边转悠,当个讨人厌的小屁孩。梅斯喃喃说,那个时候,有一艘大船,载着一些大人物,在风暴过去的那一天,出海了。
据说里头有个画家,专门画那些海洋的风暴。他想要亲眼目睹海洋风暴,因此才会在风暴停歇后不久就催促船长出海。
而那个时候,船长还真的听从了他的想法然后就是所有人都没能回来。或许也有人回来了,我记不太清了。我只是知道那艘船出了大事,那阵子城里人心惶惶。
那是金斯莱。您刚刚说,您也去过金斯莱,那么您应该知道金斯莱的一些风俗那都是,许许多多的事故最终铸就的,是人类的求生本能。
梅斯近乎呢喃地说出了最后四个字。
西列斯默然听着。
他想,所以,当初伊诺克吉尔古德的那艘船出海的时候,风暴恰巧没过去多久
这倒是一个意外的收获。他从未听说过这件事情。不过再仔细想想,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三十多年,这已经是一代人的变化。在那个时候,风暴过去的第一天不能出海的规矩没有明确建立,也是有可能的。
而弗兰克朗希想要出海的原因至少表面上的原因,正是因为他想要让自己的画作更加写实。
他的画作通常就是大海、风暴、渔民等等。既然如此,那么他当然会想要亲身体验一下风暴的感觉,在风暴过去之后不久就出海,也是相当顺理成章的。
不过之前西列斯没能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因为此前他更加关注这群人出海之后的结果,没关注他们出海之前的一些动向。
而这个问题也让西列斯想到另外一件事情。
弗兰克朗希显然是贝休恩人。贝休恩并不是没有出海港口,那么,为什么这群人会去到金斯莱,利用金斯莱的港口出海
这真是一个后知后觉却令人深感微妙的问题。
关于三十多年前的那件事情,尽管西列斯颇为好奇,但是梅斯并不知晓更多相关的事情,于是西列斯只能遗憾地放弃追问。
当然,仅仅只是刚刚梅斯提及的这条信息,西列斯就已经感到十分欣喜了。
那显然证明了,那艘船很有可能在福利瓯海上碰到了阴影。
之后,西列斯又与梅斯聊到了其他有关米德尔顿的话题。不久,他们点的菜上了,于是梅斯便祝他们用餐愉快,然后便离开了。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的背影。
琴多说∶这有些i合。
的确。西列斯说,顿了顿,又说,不过也在意料之中。
琴多感叹说∶我感到,跟随在您身边,迟早有一天会感到自己的命运有些问题我是说,有种奇妙的感觉。
西列斯仍旧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琴多琢磨了一会儿,然后说∶就好像生活在小说中一样。一切都是被精心安排好的情节。
西列斯怔了一下,不禁笑了起来∶而我的确是一位小说家。
您会怎么安排我呢琴多相当亲昵地问。
西列斯想了想,然后说∶如果我是主角,那么你就是主角的伴侣
琴多思索了一阵,然后坦率地承认自己相当喜欢这种概念。他说∶那您会将多少笔墨分给我
西列斯低声笑了一下∶正事之余。
琴多下意识怔了怔,想了一会儿才说∶我曾经说过这话。您又在复现我的爱。
尽管他这意思是带着点亲昵的玩笑,像是在嗔怪西列斯偷懒,不过,他的确十分享受这种感觉那意味着,他心爱的神明从未忘记他所说的话。
是的,琴多。西列斯低声说,现在,我们已经占据了彼此的生活。而即便是正事,我们也在一起努力。
琴多怔怔地望着他,喃喃说当然,的确如此。他忏了一会儿,然后无奈地说,即便如此,我宁愿您在一个更加密的场合说这话。
为什么西列斯仿佛在明知故问。
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做点出格的事情了而琴多也坦然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西列斯失笑。
大庭广众之下,即便琴多想做点什么,但是他也不舍得让西列斯置身于他人打量且惊疑不定的目光之中。因此,他只能约束自己。
那快点吃。西列斯说,我们可以早点回去。
今天晚上不行。明天晚上呢琴多嘀咕着说。
西列斯仔细思索了一下∶有些东西还没买。
琴多十分诚恳地问∶需要准备什么难道不就只是需要我们两个人,以及一张床吗
西列斯∶
作为地球人,他在此刻真诚地叹了一口气。
你也可以说是贵族。西列感到自己说的每个字都相当艰难,难道你没有接受过任何有关的育
琴多格外坦然地说∶我只是觉得没什么必要。我迫不及待,不想要那些东西介入我们之间。
西列斯瞧了他一会儿。
最后,西列斯说∶明天晚上
琴多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十分专注地盯着西列斯。
西列斯差一点就心软了。可随后他想到了正事。他说∶如果我能早点复习完教案的话。
琴多∶
他看起来恨不得帮西列斯复习那些该死的教案。
西列斯控制不住地笑了一声。当期限已定,他再瞧见琴多这迫不及待的模样的时候,他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于是他慢条斯理地说∶别着急,琴多。真的着急的话,不如仔细想想。
想什么
比如你喜欢什么姿势
琴多怀疑地问∶但是我们之前不是探讨过这个话题吗
但是我们总不可能一次解决吧
琴多怔怔地望着西列斯,隔了一会儿,他下意识咳了一声,有点含糊地应了一下,大概是说他会想的。他甚至都不敢看西列斯了,只能低头瞧着餐盘。
西列斯倒是打量着他,心想这个时候如果掐一下琴多的耳垂,会不会碰触到十分明显的热度
说真的,他还记得当初琴多做了什么。他记忆扰新。
吃完饭,他们就返回了凯利街99号。他们当然很快就没心思想那档子事了,因为有大堆大堆的物品等着他们去整理。
西列斯主要负责整理书房,毕竟这些书籍绝大多数都是他的即便是琴多那边的,他也相当了解。
来自卡尔弗利教授的馈赠仍旧摆放在一旁,大部分西列斯都还没来得及看。他认为自己能在夏天之前解决这些书,如果他有时间的话。
幸的是,他恰恰没有时间。
另外一件需要注意的事情是,他得将一些较为危险或者秘密的书籍放到另外一个地方。当初决定装修方案的时候,西列斯就将三楼的独立藏书库分割成了两部分。
他专门隔出了一间独立上锁的小房间,用以存放那些不太见得了光的物品,包括时轨、书籍、手稿等等。他知道这些东西也应该被妥善保管。
下午两点多,他才终于将书房大概整理好。有些书籍没能分门别类地放好,不过现在也没什么时间来做这事儿。他打算等之后有空再来处理这些细节问题。
琴多仍旧在一楼整理着物品,西列斯就去了二楼主卧。
家具都已经在冬假的时候配齐了,西列斯和琴多没有自己去挑选,不过这年代的家具都大同小异。等他们之后有空,或许会利用空闲的时间去挑挑其他的一些家居用品。
不过那也并不着急。
西列斯相当喜欢这间主卧的朝向与窗景。窗外就是这个住宅区的中心花园,虽然显得小巧,但也的确有着一片绿意。春日的来临也让无数花朵综放。
西列斯突然意识到,即将到来的春日,是他将在这个世界迎来的,最后一个未曾经历过的季节。
夏季、秋季、冬季,他都已经见识过了。而春季,却还是未曾到来的。
这种感觉令他感到十分新奇。或许这种情绪也是因为他逐渐融入到拉米法城的日常生活。
他怔了片刻,然后才提醒自己,还有许多东西等着他去整理,别胡思乱想了。
他整理着衣服当然了,他与琴多的衣服都混着放在了一起。不过他们的衣物也不算特别多,唯一的特点就是
琴多的穿衣风格好像越来越向他看齐了。
不能说琴多有多喜欢穿衬衫,但是琴多的确也开始穿大衣之类的外套了。以前琴多还更喜欢穿短款外套毕章那更容易活动一些。
西列斯心想,这或许也可以看作是生活的变化。
不管怎么说,作为一个堪萨斯人,琴多现在定居在拉米法城,还成了拉米法大学的助教,同时也得跟西列斯一起研究康斯特公国的文学这事儿本身就相当令人惊奇了。
他们在将近下午五点的时候才彻底将整个房子的东西整理完。两个人都感到十分疲惫。他们出门吃了顿饭,找了家政公司预约了明天上午的打扫工作,然后就返回了凯利街99号。
琴多也安分了下来。他握住西列斯的手,望着那玫瑰色的天际。隔了片刻,他说∶真是忙碌的一天。
的确如此。今天应该早点休息。西列斯说。
您真是冷冷淡淡。琴多嘟囔着说,我只是想说,即便忙碌,但是与您在一起的时光,也显得相当幸福。
西列斯微微怔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他说∶我也是,琴多。我十分享受与你一起度过的时光。
这话就让琴多心满意足了。他说∶希望这个春天,不要再有什么旧神追随者来破坏拉米法城的安宁。
西列斯∶
他默然看了琴多一眼。
原本他还没想到这事儿,但是琴多一提,他就想到未来无数等着他去处理和跟进的事情。
布鲁尔达罗的死亡以及达罗家族的覆灭、不为人知的阴影信徒的可能行动光是这两件事情,以及这两件事情是否可能有所关联的问题,就已经让西列斯感到头疼了。
想了片刻,西列斯还是摇了摇头。等这两天忖过了,他就可以来关注这些事情的进展了,
他们返回凯利街99号,各自去洗澡洗漱。临睡前,西列斯随手拿着报纸看了一会儿,而躺在他身边的琴多则摸索着伸手过来,握住了他的衣角。
怎么了西列斯瞥过去一眼。
像是在梦里一样。琴多含糊地说,他贴在西列斯的身边。那是一种共享一个被窝的温暖的感觉。
西列斯说∶我也的确可以在梦中找到你。
他感到自己的语气相当平实,不过琴多倒是沉默了很久。西列斯又看了他一眼,不由得笑了起来。
不早了。他低声轻柔地说,先睡觉吧。
好的,好的。琴多呢喃着说,晚安,西列斯。
晚安琴多。
他们在新家度过的第一个夜晚。在还没来得及打扫的房子里,他们静默地、安宁地,相拥而眠
第二天早上起来,琴多表现出一种出奇的愉快和轻松。不得不说,西列斯也相当能理解他的心情。早餐他们是一起在厨房里随便做了点。
等吃过早餐,家政公司那边的打扫人员就上门了。这是专门给刚刚搬完家的住宅进行打扫的团队,他们比西列斯和琴多专业得多。
西列斯与琴多便去了楼上的书房,各自专注于自己的事务值得一提的是,书房里有两张书桌,十分对得起这宽敞的书房空间。
西列斯很快就将注意力投放到下学期的课程中。他面对着自己的课表,隔了片刻,几乎本能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