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西列斯朝着她点了点头,主动收回了目光。
诺埃尔纸牌在拉米法城内也流行了好几个月了,阿维德和梅纳德两人都已经相当熟练。他们甚至同样提及了即将开展的诺埃尔纸牌大赛。
现在只是一些风言风语。阿维德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举办。实话实说,我已经相当迫不及待了。
梅纳德不屑地说∶凭你这全靠运气抽牌的垃圾牌技
阿维德∶
他露出一个想把拳头砸到梅纳德脸上的复杂表情。
梅纳德完全没在乎。他盛情邀请西列斯加入牌局。安东尼娅正好不太想继续打牌了,她便将席位让给西列斯,自己饶有兴致地旁观着。
十分钟之后,梅纳德一脸呆滞地望着自己已经空血的旧神牌。而阿维德看看自己的牌,再看看西列斯的牌。多琳这一局是荷官,她缓缓抬起手,颇为困惑地注视着自己的手。
为什么西列斯的牌能这么好
梅纳德突然反应过来,然后大声说∶这不可能我们再来一局
又是十分钟。梅纳德静默地坐在那儿,隔了片刻,他哀求说∶您还是去观战吧,诺埃尔教授。
他的表现令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安东尼娅说∶既然这玩法来自于教授的创意,那么他肯定相当受到命运纸牌的喜爱,是不是
这理由乍一听还挺像回事。
但是梅纳德仍旧露出了相当沮丧的表情。他将纸牌放到桌上,然后捂着胸口说∶但是我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来治愈这伤口。
阿维德本来表情相当惊诧和迷茫,但是梅纳德这表情却令他笑得相当开怀。他便转而说∶既然如此,不如教授您趁这机会说说过去一段时间的经历
这话也让其他人感兴趣地望向了西列斯。
西列斯便提及了自己在米德尔顿的种种经历。其余人都纷纷专注地听着,时不时露出惊讶或赞叹的表情。
西列斯讲到福利瓯海上的风暴的时候,这种表情尤为明显。
等他讲完所有的经历之后,阿维德不禁惊叹着说∶康斯特之外的国度果然有着相当美妙的风景与故事等这段时间过去,我也想要踏上旅途。
你是为了寻找灵感吧梅纳德说,我听出版商那边说,你的新书拖了几个月也没能想出个名堂来
阿维德翻了个白眼,说∶你不也是话说回来,我记得你之前加入那个侦探俱乐部不就是为了寻找灵感,灵感呢
梅纳德讪笑了一声。
最近侦探俱乐部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案子吗安东尼娅多少有些感兴趣地问。
梅纳德想了一会儿,然后说∶并没有。最近拉米法城太平得很,我是说,在那个大人物那事儿之后。不过,谁知道之后会怎么样
大人物阿维德有些困扰地问,什么大人物
乔纳森布莱恩特。安东尼娅说,最近出事的大人物,似乎只有这一位了吧。
梅纳德点了点头。
阿维德这才恍然,他饶有兴致地说∶那的确算是一位大人物,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要我说,那些大人物追求的无非也就是名和利。梅纳德说,到死也是如此。
西列斯默然听着他们的谈话,不禁想,但是,死亡却恰恰会毁掉他们一直追求的东西。这种感觉恐怕令他们相当难受,因此,乔纳森布莱恩特才会选择另外一条不归路。
他们没在这件事情上深入谈论什么。不管怎么说,除了西列斯之外,在场几人都对这事儿摸不着头脑。他们只是知道乔纳森布莱恩特出了事,但是却不知道他究竟出了什么事。
阿维德转而对西列斯说∶教授,加兰小姐的故事,什么时候能集结出版呢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多琳也点了点头,但是又露出一丝惊讶。她之前恐怕不知道,笔名为贺的作家,正是她认识的西列斯诺埃尔教授。
安东尼娅也说∶我相当喜欢加兰这个小姑娘的性格。海底的冒险,巨大的海中城市与废墟、灯塔与悬崖我感到那仿佛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而非虚幻的故事。
梅纳德也点着头,不过他仍旧遗憾地说∶我总觉得这个故事少了些刺激的成分,不知道你们是否认可这个意见。
阿维德笑骂着说∶可那明明就是一个面向年轻孩子和部分大人的童话故事
是的,童话故事。西列斯静默地想。他希望人们这么认为。这样的话,一些秘密就将永远掩埋在这个故事之中。
海洋、废墟、灯塔、陨石。一切都将成为那个虚幻的故事的点缀。仅此而已。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微微笑着说∶或许得等到五六月份。到那个时候,这个故事也将走向完结了。
那还早得很呢。阿维德不禁说。
不过我想,您也不必着急。安东尼娅说,恐怕很快就会有一些更有名气的报纸心动,想要让您的作品去他们那儿连载,正好这故事也已经有些篇幅了。
西列斯点了点头。之前出版商本顿就曾经跟他提及过这事儿。
他们就此事又聊了聊,尤其是关于各自作品的收益等等。直到这个时候,西列斯才知道,多琳卢卡斯是近来拉米法城内一位名气斐然的言情小说作家。
多琳有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并且说∶我也是受到教授玫瑰的复仇的启发。我这才意识到,人们对爱情总是有着十分热烈的向往。
那是当然。梅纳德接话说,我书中的角色们总是因为爱情而杀人或者被杀
多琳∶
她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阿维德笑得咳了起来。
西列斯不禁说∶那你不妨写个没有爱情要素的推理小说。
没有爱情要素梅纳德思索了一会儿,似乎也是条思路。不过,这世上免不了涉及爱情的部分,譬如我们的诞生自然也是因为爱情。
父母爱情。阿维德说,如果一个孩子不是基于爱情而诞生,那说不定反而是一场悲剧。
这话反而令在场的小说家们都怔了一下。
隔了片刻,他们都叹了一口气。
即便的确是这样,但是,这种事情却仍旧屡见不鲜。
话题走向沉重。不过小说家的聚会向来如此,他们总不可能真的只是谈论一些轻松、有趣的话题。西列斯便斟酌着提及了自己了解到的一些孤儿、流浪儿的情况。
他们各自就这些话题发表了一些意见。
三点多的时候,西列斯便与他们告别,打算早点回去。接下来又是一周忙碌的生活,他打算早点回去准备相应的工作比如,提前将这周的稿子写完。
不过在离开书店三楼的时候,他还是稍微等待了一会儿。他考虑着多琳卢卡斯可能会追上来与他淡话的可能。
而这可能性真的成真了。
诺埃尔教授。多琳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犹豫,但终究还是叫住了西列斯。
西列斯站定。他已经走到了贝恩书店二楼到一楼的楼梯拐角,他回身望过去,瞧见多琳带着点不安的表情。
他顿了顿,便问∶怎么了,多琳
多琳像是犹豫了一下。她走到西列斯的面前,隔了片刻,说∶教授,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
什么问题
多琳的目光凝视着西列斯,她轻声说∶您认为旧神是可以被打败的吗
西列斯斟酌了片刻,最后说∶你想从哪个角度得到这个答案
多琳怔了一下,困惑地说∶就是最普遍的那个角度
西列斯微微笑了笑,他说∶在命运纸牌的定义中,旧神可以被攻击、可以被打败、可以被杀死。在一次牌局中,你可以轻易地杀死一位旧神。
他特地使用了某种更为残酷、鲜明的指称杀死旧神。
多琳怔怔地望着他,隔了片刻,又问∶但是她忍不住说,您这么说,一定会有一个转折吧
她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希望,专注地凝望着西列斯,等待着他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
在现实世界的定义中,我不知道旧神是否可以被杀死,但是,旧神的确可以陨落。西列斯缓慢地说出了这个想法。
多琳却下意识皱了皱眉。她说∶只是只是这样吗她的语气中带着一点奇怪的失望。
西列斯望着这个年轻的学生,他说∶多琳,你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什么多琳轻声问。
杀死你心中的旧神。
多琳的表情在一瞬间动摇了。她那执着的追问、那困惑的皱眉、那矛盾的目光,在一瞬间发生了改变。她几乎下意识复述说∶我心中的
也可以说是,每个人心中的。西列斯说,旧神可能已经死了,但是,神们也可能还活在某些人的心中,永世长存。
多琳陷入了沉思之中。
牌局的游戏是一回事,现实的情况是另外一回事。西列斯平静地说,或许这游戏的规则能让一些人改变自己的想法,但那终究也只是游戏。
他们都沉默了片刻。
随后,多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低声坚定地对西列斯说∶我明白了,教授。谢谢您。
这没什么。西列斯笑了一下,我只是分享了我的想法。多琳,你还是得自己去思索这个问题,然后得到一个答案。那才是真正属于你的答案。
多琳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么,周五见。西列斯说。周五是俱乐部活动的固定日期。
周五见,教授。
西列斯便步行返回了凯利街99号。他突然意识到,凯利街99号,与贝恩书店、拉米法大学,几乎构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这就让他的出行相当方便。
到家的时候,时间恰巧四点。琴多已经在做晚餐了。
现在他们的三餐基本上有三种解决办法,要么在拉米法大学食堂吃,要么出去吃,要么自己在家做。而最后一种往往是琴多负责,毕竟西列斯不怎么会做菜。
倒也不是不会。他偶尔在家里折腾点火锅奶茶番茄鸡蛋饼什么的,还能让琴多觉得有些新奇。
晚餐的时候,西列斯与琴多提及下午在贝恩书店的经历。他尤为提及了多琳卢卡斯的表现与问题。
他说∶或许多琳正在苦恼着什么。
多琳卢卡斯琴多想了一会儿,我想起来了,俱乐部里那个相当沉默的学生。
作为助教,琴多也参与过西列斯的教学活动,对他的学生们也有印象相当有印象,应该说,毕竟他们的作业基本都是他批改的,除了一些专业性太强的作业以外。
琴多对多琳的印象也仅仅只是停留在沉默寡言这个性格上。
不过
他想了一会儿,便戏谑地说∶但是,她的申请表是您随手抽出来的。而您掌握着命运的力量。或许,这就是命运影响下的结果呢
西列斯微怔,这倒是他没想过的一种可能性。不过,如果深入思考一下,再考虑到他所掌握的力量,那么琴多的说法还挺有一些道理。
他琢磨了一会儿,便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必要纠结这事儿,我之后找个机会问问她就行。
琴多也点了点头,他说∶现在您操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西列斯无奈地笑了一下。
吃完饭,他们就一起去了书房。西列斯想把下周的稿子提前写完,而琴多则捧着普拉亚家族寄送过来的信件,有些头疼地处理着。
他们安静地做了一会儿正事。
西列斯花费了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将这周的稿子写了出来。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然后将这些文字内容誉抄到另外的纸张上他仍旧在使用当初出版商本顿馈赠的八瓣玫瑰纸。
他想,明天就可以将稿件寄到报社去。
而琴多注意到西列斯完成了写作,便说∶我这儿有一条消息需要和您分享。
西列斯回过神,问∶什么
米德尔顿那边寄来一封信,说是加勒特已经去他们那边挑好了船只,现在正在收集一些信息,打算出海论证一下海图的某些区域。琴多说,那应该是发生在好几天以前的事情了。
西列斯恍然。
米德尔顿与康斯特之间至少有一个星期左右的信息差,毕竟两国之间的距离相当遥远。即便普拉亚家族拥有一些缩短路程时间的仪式,也不可能完全弥补这种距离上的问题。
因此,在隔了几天之后,他们才收到这条消息。
过去一段时间里,西列斯也偶尔会去一趟深海梦境。现在进入深海梦境的时间可控之后,他基本隔上三四天左右就会去一趟深海梦境。
不过遗憾的是,在过去一段时间里,他没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考古团队那边没有继续做梦、阿方索卡莱尔的梦境也没能搜索到,琴多在塔乌墓场也没有新的发现他倒是让埃米尔又试玩了好几种新的玩具。
此外,加勒特也没有做梦西列斯怀疑他是不喜欢让人进入他的梦境。
不过,既然现在加勒特已经开始行动,那么西列斯怀疑他很有可能会在梦境中等待幽灵先生的来访。于是他便说∶那么,我今天晚上得去深海梦境一趟。
琴多也点了点头,他思索了一阵,然后说∶我需要借助海图的事情来更深入地掌握李加迪亚的力是那么,我是不是得白己完成晶后一步
也就是,亲自出海,确认海图的准确性
西列斯思索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是的,琴多。亲自验证、亲自踏上旅程,这应该是你需要做的。
琴多怔怔地望了他一会儿,然后低声说∶那我不得不离开您的身边了。
他的语气相当沮丧。
或许我可以跟你一起去。西列斯说,我也十分想要亲自去往福利瓯海的深处,看看那些孤岛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总之,我们可以早做打算。
琴多望着西列斯,像是惊讶于西列斯那种理所当然的陪伴。
他就突然兴高采烈了起来,并且说∶未来的事情我们可以未来再说。但是,您愿意与我一起行动,我就已经相当欣喜和满足了。
西列斯不禁莞尔。他总是感到,在情感需求层面,琴多相当容易满足。
他亲吻了一下琴多。
在生理需求层面,说实话,单纯一个亲吻可无法打发琴多。况且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早已经做过更加亲密的事情了。
琴多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欲言又止地说∶您
但是今天晚上我得去深海梦境。西列斯低声说。
琴多沮丧地叹了一口气,把额头磕在西列斯的肩膀上缓慢地平复呼吸。
但是等他差不多缓过来的时候,西列斯反而笑了一声。他说∶所以我们速战速决
琴多怔了一下,然后小声嘀咕着说∶您怎么能在这个时候
怎么
没什么。琴多老老实实地说,我挺喜欢您这样吊胃口的。
言不由衷。西列斯笑着说。
他们便收拾了一下书房里的资料文件,然后一起回了卧室。当然,得先洗澡。
这一天晚上,幽灵先生再一次踏入了加勒特吉尔古德的梦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