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先生和他的人偶便与加勒特告别。人偶依旧叮嘱说∶五月的下半月不要再出海了。如果有可能的话,这事儿可以跟你认识的那些老水手也说说。
加勒特笑了一声,说∶他们恐怕比我敏锐多了。至少我还不知道福利愿海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人偶只是这么说,或许只是过去这段时间里,你一直专注于海图。
加勒特摸了摸下巴,低声说∶那座孤岛的问题
人偶没有再解释更多。
幽灵先生本身与福利瓯海的事情已经牵扯了许多,可能他随口的一句话,就能让加勒特吉尔古德意识到关于他身份的漏洞加勒特的确与西列斯诺埃尔有过接触。
尽管加勒特现在与他保持着合作关系,但是幽灵先生认为保密工作还是相当必要的,他并没有对加勒特吉尔古德抱有绝对意义上的信任。于是他在这个问题上保持了坚决的缄默。
离开加勒特的梦境之后,他首先将一号人偶送回了农场,然后又去了趟赫德的梦境。
他提及了复现自我这个仪式。赫德本身并没有在启示者这条道路上有什么太深的研究,因此对这个仪式的意义也半懂不懂。
不过赫德的确明白了幽灵先生的意思,他说∶我似乎可以找个机会跟商人们提一下这个仪式。他们一定会立刻意识到有机可趁。
幽灵先生也点了点头∶这最初就是在拉米法城传扬开来的仪式,你可以说是在离开家之前无意中听说的。
赫德明白了过来,他想了一会儿,不禁说∶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会挑选一些非常有趣的东西作为这个仪式的时轨让人眼前一亮的那种对于商人们来说,这说不定是什么新的商机。
幽灵先生∶
似乎也没必要在这个仪式的时轨选择上耗费太多时间
不过这也是个人自由,他只是无奈地微微笑了一下。他说∶那么,下次见,赫德。
下次见。赫德说。
他离开了赫德的梦境,感到轻轻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无烬之地的事情似乎有了一个破局的办法,尽管那只是治标不治本。
北面的启示者的确有可能因此转移注意力,但是暗中仍旧有人蠢蠢欲动。而一切的根源,似乎终究在拉米法城。
他意识到,最核心的问题实际上就是,这批躲藏在暗处的人,究竟是谁
阴影的信徒也拥有阴影的特性。他们藏身暗处,毫不显眼,从未让任何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但是,一个人既然活在这个世界上,就终究会与人发生交集。
或许他们需要关注一下他们从未注意过,又或者注意到但又遗忘的一些细节。
这么想着,他又碰触了琴多的梦境。
晚上好,您来了。琴多一本正经地说,没觉得这儿多了点什么吗
幽灵先生一怔,观察了一下房间,然后迟疑着说∶多了一个盥洗室
浴室琴多强调说,在梦境中就不用担心越洗越脏了。
幽灵先生∶
好的,看来是琴多在这儿待得无聊,终于开始思考能在梦境中做点什么了而这个答案,通常而言,只会指向一件事情。
我总得处理完正事之后才能过来。幽灵先生委婉地说。
那您可以将我放置在这儿。琴多低声笑着说,他欺近到幽灵先生身边,黏黏糊糊地亲吻他、拥抱他,正事当然很重要,但有时候我希望您从那些事情里脱离出来。
幽灵先生默然片刻,说∶然后专心于你
琴多亲吻他,然后低声沙哑地说∶我不够贪婪,我只是想占据您一小块时间。但我也相当贪婪,我想让您在那一小块时间里,只是想着我。
幽灵先生笑了一下,他亲吻了琴多。不过就那么一会儿的放纵,他随后就跟琴多聊起了正事。
琴多仍旧拥抱着幽灵先生,不过也专注地听着,隔了片刻,他若有所思地说∶对于无烬之地的那些探险者来说,这个仪式恐怕比您想象中有用得多。
幽灵先生不由得怔了一下。
琴多停了停,便解释说∶因为他们使用仪式的时候,比拉米法城的一些启示者粗暴得多。他们不会太在意精神污染的事情,自然也在不知不觉中积累了许多精神污染。
他们的力量粗放得多,因此许多人不知不觉中陷入了疯狂您知道,无烟之地本身就是个疯狂的地方。人们可能只是觉得自己融入其中,而不会意识到,那其实已经脱离了他们的常态。
而复现自我可以帮助他们保持理智。幽灵先生若有所思地说。
琴多点了点头,说∶的确如此。不过他玩味地笑了一下,或许有的探险者也宁愿待在那种疯狂的状态中也说不定,毕竟他们认为这种状态有助于维持他们的力量。
您知道奥古斯塔斯邓巴吗
这个名字让幽灵先生感到些许的熟悉,他回忆了一会儿,然后才突然想了起来。
这是曾经伯特伦费恩在某次家庭宴会中,和他们提及无烬之地的相关事情的时候,说起的一位探险者当时与这个名字同时被提及的,还有琴多普拉亚。
幽灵先生不由得低声笑了起来。
琴多本来想继续说什么,但是幽灵先生的反应却令他有些疑惑。他狐疑地问∶您想到了什么
我的确知道他。一位被称为行刑官的探险者,据说他使用着来自拉米法城行刑官的砍刀幽灵先生说,曾经有人将他与你一同提起。
您曾经听说过我琴多惊讶地追问,那是您第一次听说我的存在吗
不,并不是。幽灵先生说,我第一次听说琴多普拉亚这个名字,是因为那副地图,还记得吗
那副假地图琴多嘀咕着说,那还真是误打误撞。
幽灵先生也承认这一点,他又说∶至于我第一次知道你的存在在更早之前,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那就是琴多普拉亚。
你还记得弗雷德曼的游记吗你曾经救过两名探险者,而弗雷德曼碰上了其中一位幸存者,他将这事儿记录在游记中,然后被我读到了。
所以您是在游记中第一次知道我。琴多低声说,带着点心满意足的意思,原来随手救个人还能有这种好处。
幽灵先生因为琴多这种说法而无奈地笑了一下。他轻轻抚摸着琴多的辫子。
他说∶那个时候我不会想到,游记中这个连姓名都没有提及的探险者,会是我未来人生的伴侣。。
琴多愣了一下,然后才说∶这种说法真让人心动。
是吗
是的。琴多低声说,神奇的命运安排。
幽灵先生也不禁莞尔。
此刻他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弗雷德曼的游记,实际上就是他第一次了解到这个世界的无烬之地。而琴多也包含其中。这让他感到一种微妙的触动。
他喜欢这种他们的命运彼此交织的感觉。尽管那个时候他们谁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琴多没有意识到,他在无烟之地张扬的作风会让他的事迹广为流传而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地球小说家,自然会对无烬之地产生兴趣,进而了解到琴多的存在。
他们的命运从两个毫不相干的世界开始迈步,兜兜转转、弯曲前进,直到慢慢靠近、产生交集、紧密缠绕,最后汇入同一条时光长河。
时光与命运都如此宽容、温柔地对待着他们。
琴多显然有点忍不住了。他焦急地亲吻着幽灵先生,带着点难以言说的激动。他仿佛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传递自己那些奔涌而出的感情。
他恍惚地低声喃喃∶我热爱并且以这种热爱的方式信仰着您的存在。我喜欢这份感情本身。
幽灵先生温柔而沉默地回应着他的亲吻。
隔了片刻,琴多才终于冷静下来。他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叹气
我好像浪费了一点时间。琴多说,既然您那么早就知道我。但是,我却是在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好几个月,才终于见到您。
幽灵先生∶
说真的,他们在一起的速度还不够快吗
不过现在琴多肯定相当懊恼自己浪费了时间至少他这么觉得。
幽灵先生便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所以,奥古斯塔斯邓巴
琴多甚至愣了一下才想到这个名字对应的话题是什么。他嘟嚷了一句什么,大概是说这家伙的名字真煞风景。
不过随后,他就跟幽灵先生解释说∶这家伙显然就是在主动接纳那个时轨、那个仪式蕴藏着的污染,所以他的那把大砍刀才会如此出名,他才能如此厉害。
就像是那么多曾经的行刑官都在他的身上复活了。
幽灵先生想了片刻,便说∶就像是马戏团。他仿佛成为了行刑官
的确如此。琴多也觉得这种类比相当贴切,但是他更加主动一点。像海蒂女士,,她如今甚至抗拒成为占星师。但是邓巴却不太一样。
幽灵先生点了点头。他若有所思地想,行刑官
他不就曾经困惑于,为什么阿方索卡菜尔发现的那个部落遗迹中会存在断头台,以及,为什么伊诺克吉尔古德表现出疯狂之后,金斯菜的居民们想要将其斩首吗
断头台、斩首、行刑官。
或许奥古斯塔斯邓巴会知道什么
幽灵先生和琴多说了自己想到的事情。琴多则有点回不过来神,他不禁说∶您这就又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琴多叹息着摇头,他说∶不,是因为您足够敏锐。至少我是绝对想不到,这位如今的行刑官,能和那些历史上的风俗扯上关系。
幽灵先生客观地说∶但是,启示者的力量恰恰与过去有关。
安缇纳姆恐怕也没有您这么熟知启示者的力量。琴多说。
幽灵先生∶
他觉得这种说法有点肉麻。
哦,对了,安缇纳姆是你的母亲。琴多说,他带着点狡滑的调侃的意思,一脉相承
幽灵先生警告地捏住了琴多的辫子。
您青出于蓝。琴多转而说。
幽灵先生哭笑不得地亲吻了他。
他们之后没聊什么正事。不过在琴多的再三暗示之下,幽灵先生还是在梦境中让琴多得偿所愿了。当然,这带来的一个效果是,当他们离开梦境的时候,那感觉也难以从他们的灵魂中褪去。
琴多默不作声地拥抱着西列斯。
西列斯低声反问∶下次还想在梦境中这么做吗
琴多思索再三,最后低声沙哑地说∶在梦境中的感觉不太一样,好像更加贴近灵魂有点难熬,但也相当奇妙。我能逐渐习惯。
西列斯∶
他无言以对。
有时候,他的确无法理解琴多的热衷。
而幸运的是,西列斯诺埃尔教授向来虚心听取他人的意见。
他们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起床。这是周四,西列斯先出了门。琴多准备下午先去火车站接海蒂女士,然后再到拉米法大学。
上午,西列斯与两名学徒聊完今天的课程之后,便去食堂吃饭。他正巧碰上切斯特医生,便和医生坐在一起吃午餐。
切斯特也提及伊丽莎白主教的事情。他说伊丽莎白几天之前就已经抵达了拉米法城,现在正忙于租赁房屋的事情,打算等生活安定下来之后再来与西列斯见面。
西列斯有些惊讶地听闻这事儿。他由衷地说∶我相当期待与伊丽莎白女士的会面。
实际上,他也非常想要听听伊丽莎白对于福利瓯海发生的事情的想法。从米德尔顿人的角度,她或许能一些不同视角的想法。
切斯特对此也点了点头。他又转而说∶对了,您知道洛伦佐已经进入纸牌大赛的半决赛了吗
西列斯再一次被这消息惊讶到了。
应该说他真正惊讶的是,洛伦佐的牌技居然这么好吗他这位曾经的室友,看来是相当喜欢命运纸牌的玩法。
您也觉得有些惊讶,是吧切斯特不禁说,我也觉得。说不定他能最终夺冠呢。
西列斯便说∶祝福他。
切斯特点了点头,同样真诚地说∶祝福他。
吃过午餐,西列斯便与切斯特告别,转而去了教室进行下午的一节公选课。公选课结束之后,他看了一眼时间,认为琴多与海蒂女士估计也已经到办公室了,便收拾好东西,去到了城堡的三楼。
不过很快,他的脚步就慢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西列斯不禁问。
当他来到三楼的办公室的时候,他注意到琴多、海蒂女士与另外一个年轻的女人似乎正站在办公室的门口对峙。他们三人面面相觑,每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发懵。
他的声音打断了这对峙的局面。
那个年轻的女人望了过来,然后说∶诺埃尔教授
是我。西列斯说。
年轻的女人便说∶我爸爸让我来找您。听说您对怎么扮演一个女人感兴趣
西列斯∶
他默然望着面前这个年轻女人,突然明白为什么琴多和海蒂的表情会那么莫名其妙了。不过,父亲和扮演这两个关键词,让西列斯若有所思起来。
隔了片刻,他说∶卡洛斯∶兰米尔
海蒂看起来完全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这个名字明显是个男人,她的目光中便带上了好奇的神情而琴多知道卡洛斯是谁,他几乎下意识用惊讶的目光打量起那个年轻女人模样的人。
卡洛斯也震惊地望着西列斯,隔了片刻,明显低沉沙哑的男性声音从这个年轻女人的口中发出,他不可思议地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居然真的是卡洛斯兰米尔。西列斯啼笑皆非地想到。
怪不得商人兰米尔会对自己这个儿子感到头痛。因为对父亲的做法感到不舒服,所以就故意来针对西列斯幼稚的做法。西列斯在心中评价说。
他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而说∶我们进去聊。他依旧保持着相当平淡的语气。
卡洛斯不屑地嗤了一声,悻悻然跟了上去。琴多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几人鱼贯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