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南及时收手,但死巫的尖啸声仍然在精神和物质层面急剧扩散开来。精神层面的速度要更快,物质层面的音波紧随其后,形成了两波段的冲击,几乎瞬间横扫了湖畔宾馆各个区域。 这位不愧是里世界最老资格的精神侧,无论是手段还是心机都极是狠辣。 啸声并不纯粹是拒止或者攻击,而是将她这一刻的状态,以精神物质交互干涉的方式,在相关区域快速播散,既是消解也是转移。 罗南甚至怀疑,这是死巫在研究了他的性格和为人处事之后,专门针对开发出来的手段。 要的就是一个“大家陪我一起玩完”的效果。 当然,今天这场面不至于。 罗南心中有数,其他人可不清楚,死巫无差别攻击的尖啸声一起,湖畔宾馆中瞬间腾起了多处力量与之抗衡,其中亦有超凡种级别的存在。随后这些人也很难再故作不知,都在往水榭这边赶过来。 外部都如此,水榭中更不提。 袁无畏脑际眩晕,一个倒仰,要不是及时拽住龙七的轮椅,他就要一个人倒下去了。 龙七的骂声中,两人撞成一团,摔得七荤八素。 天地倒转间,隐约见得那些超凡种还在原位,只是身体紧绷,连他这种不入流的人都能看出来。 而且,水榭本身的结构已经要撕裂了。 事实上,袁无畏确实看到了水榭顶部透了光,灰尘簌簌洒落,又被无形力量荡开。 “湖城这边的客人,倒是络绎不绝。” 罗南随口道了一句,也不等那些人过来,双手又按了按,对康士坦茨那个方位道:“莫怪,我只是模拟展示一下,这个宇宙中可能存在的一类‘威胁’,对我们精神侧来说,尤其麻烦。” “罗老板你能不能提前……呃,您确实提前道歉了。” 袁无畏恍恍惚惚爬起来,自觉在心仪之人面前丢了大脸,有些着恼,他找不见死巫,面对罗南也就是半句话的勇气。 龙七还拽着他的裤脚,让他帮忙。 混乱中,就听罗南径直按照自家节奏说话:“我的模仿很拙劣,相似程度大约有一两成?当然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东西目前距离我们应该还有一些距离。” 水榭这边,人们看罗南的眼神,和之前又有了变化。 对此罗南并不在意。 罗南模拟的无疑就是孽毒。 当然他不至于将孽毒对着水榭中这些人施展,只是利用礼祭古字和“真文字术”的技巧,模拟“大通意”剥离出来的关于孽毒的声息。 他可以模仿的更像一些,但那就真等于是放毒了,无论是对别人还是他自己。 现在这个程度,大约刚刚好。 没有实质性的杀伤,却有本质上的侵迫。 越是在精神层面和灵魂领域造诣深厚,感受得越是清晰。 而且那模糊又似是而非的记忆,还可以让他们在事后好好回忆品味。 能够将孽毒的声息模仿到这种仅一两分相似又不至荒腔走板的程度,便证明罗南对于孽毒的印象和认知,已经相当深入——按照靖冥机关的说法,他这种状态已经很危险了。 对此,罗南谨记,但仍不想停止研究和探索。 “低劣模拟版孽毒”冲击已经过去,罗南见水榭这几位仍然没有反应,只好点名了。 由于刚刚的问题是康士坦茨提出来的,罗南也就问了回去: “达勒女士,这种‘威胁’,你……你们大概能理解?” 康士坦茨眸中幽绿光芒已经敛去,她抬起手,掌心有一团半虚无的光球,只是此时表面扭曲破碎,感觉随时可能崩碎掉。 嗯,下一秒就崩裂开来。 罗南大概能猜到,这是一种伤害测试技巧。 “只一二分,便有快速错乱侵蚀觉醒者灵智之能。”康士坦茨轻声感慨,先与星巫对视一下,再转向罗南,微微欠身:“感谢罗教授告知……这种‘威胁’具体怎么称呼?” “孽毒。”罗南答得爽快,问得也直接,“这种‘威胁’,李维没有告诉过你们吗?” 罗南目光从水榭中人们脸上逐一扫过,一点也没掩饰他的心思:“我的信息渠道,和李维差不多是同样性质,他知道的比我只多不少……在各种场合、各个时间段,他有没有提过呢?屠格呢?” 水榭中一片寂静。 罗南相信,他今天所说的话、模仿的声息、所透露出来的一切情报,在不久的将来,都会通过某个乃至多个渠道,传到李维那边去。 他不是没有想过,将孽毒作为对付李维的“杀手锏”。 可是,罗南也记得,在内宇宙模拟器中、在天渊镜像系统里面,是有孽毒的,至少是模拟孽毒的数据存在的。 四舍五入,也就等于是梁庐掌握了一部分孽毒的力量。 如果是优势局,梁庐当然可以压着不放出来;但到了80年代那种程度,梁庐好像仍然没有使出那一招,或者使出来了也没有起到效果…… 这不是不可能。 从外接神经元资料库里的含光星系图像资料进行推算,当今距离“二星门战役”的时代,至少也是数百上千年过去,放宽点标准,有个四五千年一点儿也不奇怪。含光星系那边的天渊帝国,已经变成了含光自治领,在此前提之下,谁敢确定中央星区对孽毒的处置手段,数千年来毫无进展? 如果进展欠缺,不管李维有无防备,足量的孽毒攻伐之下,大君以下没什么差别; 如果确有进展,罗南敢拿孽毒做王牌,李维和屠格就敢反手把他坑死。 正好罗南开始监控深蓝世界了,以后的监听效果应该越来越好。 把这个消息放出去,看看那边有无反应、是什么反应,要是能提前逼出一张对应底牌,那就最好不过了。 李维的底牌,回头罗南学来了,在“测验时空”说不定还能用到。 罗南思绪转过数圈,还是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倒是死巫,好像尖啸过后,终于缓过劲儿来,意念再度震动精神层面和周边空气,发出暗哑的声音:“罗……教授,签了你的这个前置协议,是否就可以解决这方面的问题?” 所以说,虽然她怕死,但是脑子还没坏。 罗南就摇摇头:“暂时没办法。” 一片愕然之中,罗南紧接就道:“不过我可以保证,一旦有办法了,可以提供相应的‘售后改装服务’,而且在研究期间,也会同步更新相关进度和信息。” “友商”忍不住开喷:“所以你这是方案提供商,还是情报贩子?” 罗南看向墨拉:“主赛道不变,提供多种服务内容。我要搞百亿人百年序列,你又不是不知道。” 墨拉一窒的空当,罗南又看向星巫那边:“关于死巫女士的方案草稿,一会儿我会提供给星巫先生。当然由于死巫女士还没有做过全面对接,方案也只能是草稿,只是让死巫女士先熟悉一下我们方案设计师的‘风格’,也算是互通有无,做个参照,后续还可以再谈。” “价钱呢?你这些方案要取几分利啊?”仍然是墨拉在抢先发问。 “大家心里清楚,何必言利?” 在目前“体系战”的背景下,一旦采用了哪一家的方案,就等于是跳到那家的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是“投诚”与否的问题,在掌生控死的大前提下,确实无需言利。 正因为如此关键,所以罗南会给死巫留足考虑的空间。 当然,现在这种局势一日数变,今天是足量的,明天就不好说了。 死巫的声息再度震动:“你同步的那些,也包括刚刚这……” 罗南及时提醒:“孽毒。” “也包括孽毒,还有它们存在的环境信息吗?” “如果它们确实是持续向我们这里逼近,当然。” “如果?” “毕竟还有其他的可能,孽毒也并不是这个宇宙中最大的麻烦。”罗南提醒在场人员,还有别的问题,“我想李维先生应该就不会特别在意,反倒是一些目前我们还触碰不到的‘风险’,会让他非常关注。” 人们立刻就想起,罗南刚刚将“威胁”和“风险”这两个意义相近的词汇并称。 “什么风险?”这次换了墨拉在问,而且有言在先,“模拟就不必了!” 罗南一笑:“大概就是鹿群碰上猎人,或者野生鱼苗进了养殖场那种吧。怎么着,李维这么多年也没有和你们同步过这方面的信息吗?” 这次,水榭中再无静默间隔,康士坦茨直接询问:“这也在同步之列吗?” 罗南摇头。 墨拉扬眉:“这是另外的价钱?” “不,免费。”罗南回墨拉以微笑,“就是麻烦。” 罗南视线又转向水榭之外,不过这次是往另一边绿道方向。那里,已经有人出现在视野边缘。 “这里面的信息,有些过于复杂了,过去几十年李维都守口如瓶,现在让我去讲,也觉得挺麻烦的。”罗南朝绿道方向来人抬了抬下巴,“尤其是你们这些人呢,一波接一波。我今天给这边说了,明天又要和那边讲,费尽唇舌还未必能讨得了好。” 说着,罗南又一笑:“所以我就想着找几个比较合适的媒介,一股脑儿倒出来。这个我还需要与专业人士好好商量一番,不急,不急。” 水榭之中,几位超凡种交换眼色。 罗南视线又从他们脸上切过:“不过,有些事儿我就是好奇了。李维在深蓝世界呆了那么多年,你们嘴里一口一个‘导师’叫着,他都和你们同步什么了?以至于跟着他做项目的,甚至还不如某些矿工知道得多。” 别人没说话,袁无畏“哈”地一声笑起来:“罗老板你说的矿工,一定是十三区的矿工。某种意义上,李维导师也未必有他们知道得多。” “哦?” 袁无畏迎来了罗南的注视,莫名心肝儿一颤。 但在心仪美人儿面前,他还是很快露出灿烂的笑脸:“反正,我觉得是这样。” 「大家新年快乐,于是我也很快乐地求新年首月月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