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佳世子露出一副在意佃润一反应的样子。
但在叹了一口气的同时说:灯是第二天关的。
第二天?
是的。第二天我们来过这里,我和她两人一起来的。
少扯了。这种话亏你编得出来。
慢着,加贺插进来,再说详细一点。第二天,那就是星期六了。你们星期六来过这里?来做甚么?
弓场佳世子抬起头来。
我实在很担心园子,所以打了好几次电话给她,可是她都没有接,我就有不好的预感,坐立难安了起来,于是找润一商量。
所以你们一起来看是甚么情况?
是的,润一承认,因为我也很担心。
当时你们按了门铃吗?加贺又问佳世子。
按了。
这和邻居所说的一致。加贺对康正说,然后又问佳世子:然后呢?
因为没有人应门,我们就用润一的备份钥匙开门进去。然后她先是缓缓闭上眼,然后又缓缓睁开,答道:就发现园子死了。
是甚么状况?加贺看着润一问。
一言难尽应该就跟和泉先生发现时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当时灯还开着。我们只关了灯,其他甚么都没碰,就离开了。
当时为甚么不报警?
对不起。我们觉得一报警,一定会被怀疑。
加贺往康正看,以眼神问你觉得呢。
康正说:
定时器设定在一点。弓场说她走的时候是十二点二十分左右,那么假使园子是自杀,她就必须在短短四十分钟之内醒来,完成复杂的布置再自杀。
但却不是不可能的。加贺说,然后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身体靠在门上,半张着嘴低头看康正。
对话就此打住。
不知是不是风太强,阳台外传来吹动甚么东西的啪嗒啪嗒声。偶尔建筑物也会发出叽嘎声。所以烂房子住不得──康正心里想着全然无关的事。
您认为呢?加贺终于开口问康正了,他们的话有矛盾吗?
你觉得这种话能信吗?康正没好气地说。
我明白您的心情,但既然没有材料能明确地否决,就不能把他们当成杀人凶手。
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我不是要审犯人,我只要确信就够了。
那么,您确信了吗?您能够绝对肯定是谁杀害了令妹吗?
当然可以。就是这女的。康正看看佳世子。综合目前所知,可能性可以降低到两个。一个就是像这两个家伙说的,园子是自杀的。另一个则是留在现场的这女人杀了园子。但园子不是个会自杀的人,所以这女人就是凶手了。她说她看了那封信后改变主意,可是一个人的杀意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消除的。
您也不能断定令妹绝对不会自杀吧。您当初发现尸体时,应该也以为是自杀。
那是我一时鬼迷心窍。
您也无法断定那样的鬼迷心窍不会发生在令妹身上吧?
够了。这你是不会懂的。我最了解园子了。
那么佃呢?佃已经不是嫌犯了吗?
我也没有杀人。佃噘起嘴。
闭嘴!加贺踢了他一脚。我现在在跟和泉先生说话。──怎么样?他已经是清白的了吗?照您刚才的说法,最后留在这里的是弓场佳世子,所以您认为她是凶手。那么,弓场回去后,如果佃又来了呢?
你说甚么?
康正无法立刻了解加贺的话,花了几秒钟的时间在大脑中整理。
不要乱讲!佃拚命抗议。我有甚么必要非再来这里不可?我都已经改变主意了。
没错,他没有理由回来。这时康正也只能同意佃的意见。
是吗?
不是吗?
的确,如果他是因为决定不杀人而离开,便没有回来的理由。但是──加贺的右手食指竖起来。如果不是这样呢?
不是这样?你是甚么意思?
假如佃并没有改变主意,只是由于弓场佳世子的出现,使他不得不先中断计划离开这里呢?共谋杀人这样的秘密,极有可能造成彼此的不幸。于是他就先回避了这个场面,等到过了相当的时间,才又为了达成杀人目的而再回到这里,这不也是可能的吗?
你是说康正望着加贺粗犷的脸,思考他这段难以理解的话,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不懂你的意思。
弓场佳世子说她来到这里时,佃已经中止犯案。但这只是她这么想而已,也可能是她不假思索就全盘接收了佃说的话,以为他中止了计划。
你是说,其实并不是这样
不是的,我真的佃拚命想辩解。
我叫你闭嘴没听到吗?加贺骂道,然后再次面向康正。交给弓场善后,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他认为还是应该杀死园子小姐,于是再度回到这里,这是很有可能的。他把弓场佳世子丢弃的电线重新装设好,这回大胆下了杀手。但是,这次的事也要布置得让弓场看起来像是真的自杀才行。刚才和泉先生对弓场说的话,同样也可以用在这里。也就是说,他不得不让已经拿出来的两只葡萄酒杯维持原样,也不得不把他留给园子小姐的字条烧掉,而且还要让人认得出来。再来是不得不再多留一个安眠药的空药包。在做了这些伪装后,才敢离开现场。当然,这些并不是佃预定的计划。他其实是打算一开始便杀了园子小姐,还要搞定凌晨两点以后的不在场证明。然而由于他得再出门,一开始特地安排好的诡计也就白费了──
一口气说到这里,才问:如何?
康正叹了一口气。
你甚么时候做出这番推理的?总不会是现在当场想到的吧?
加贺苦笑。
嫌犯删除到只剩弓场佳世子和佃润一后,我便做出种种假设,当然是符合状况的假设。我认为您是拼凑物证建立假设的专家,但在命案方面我比您更专业。
原来如此。
刚才的假设有矛盾吗?
没有,康正摇摇头,符合了一切的条件。但是,他抬头看加贺,即使在这种状况下,弓场依然有可能是凶手。
您说得没错。加贺点头说道。更进一步地说,园子小姐自杀的可能性也依然存在。
康正发出一声呻吟。
凶手是将佃润一未完成的杀人计划继续执行的弓场佳世子吗?
或者是佃润一再次执行因佳世子而中断的杀人计划?
抑或到头来其实是自杀?
康正事先并没有想到,不断往真相探去,竟会得到这样的结果。一开始就像他对加贺说的,就算没有证据,只要找到自己确信的答案就好。
然而事到如今,他对这三个答案都没有把握了。
你们老实说,康正轮流瞪视两个嫌犯,下手的到底是谁?
不是我们。润一回答。长时间的拘禁与精神上的疲劳使他的声音失去活力。你一开始就搞错了。
园子是因为我们的所作所为太过震惊而自杀的。从这一点来说,可以说是我们两个害死她的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康正的怒吼使两人完全陷入沉默。
棘手的是,现在已经不只是一方在袒护另一方的问题了。此时此刻,不是凶手的那个人想必仍相信着对方,真心认为园子的死是自杀。
和泉先生,加贺平静地说,这场审判可以交给我们吗?依目前的状况,这已经是极限了。
交给你们又能如何?结果还不就是找不到答案,以自杀了事吗?
不会的,我可以发誓。
这可就难说了。你的上司一开始就一心想当成自杀来处理,反正我要在这里做个了结。
和泉先生
别再跟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