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见殊亲自起身,走过去给谢策开了门。
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她感叹:“康王世子这一下,可把我们阿宁的心狠狠抓住了。”
谢策笑了笑,正要进去,忽然想起来,先语气恭敬地喊了声:“大嫂。”
卢见殊毫不客气地“嗯”了声,请他进来。
屏风之后,梳妆镜前,少女侧过身子,朝他们看过来。
繁琐复杂的嫁衣套在秦清身上,满目的红色冲击着人的视觉。
素日苍白的面色经由胭脂的掩盖,抹去了萦绕眉宇多年的病气,眼尾微微上扬,含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红,轻而易举揪住了谢策的心。换做平时,他一定会贪婪地描摹她嫣红的唇,上了唇脂之后越发令人垂涎欲滴,或不是瞧着那截皓白脖颈,紧紧盯着不放。
但此刻他无暇再去关注其他。
谢策小心翼翼上前,在她面前半蹲下身子,握住她的手。
“怎么了?”
秦清的眼角红了。
谢策紧张不已,接连不停地问:“是不是心口不舒服?还是头顶东西太重?手好冰,午膳用了没有?饿不饿?是我耽搁的时间太久了吗?我......”
呱呱呱跟青蛙似的叫不停。
秦清捂住了他的嘴,平复了情绪,一一回答。
“没有不舒服,不重,用过了,不饿。”
最后一个问题,她停顿了一下,看着他紧张的神情,忽然心口泛酸,开口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委屈,轻声道:
“我等了你好久。”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谢策见了她这副样子,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他小声道,“他们都刁难我。”
秦清拉着他的手,两人一同起身。
她道:“我保护你。”
卢见殊咳了咳,见谢策一脸春风得意,总算明白了秦衡秦湛两兄弟为什么老看他不顺眼。
真的很欠揍啊!
接亲之后,新娘子要与夫婿一同前往正堂,拜别父母双亲。
谢策也不害臊,拉着秦清的手大大方方走出房门,任凭别人怎么笑,一路就没松开过。
秦清抿着嘴,因着脸上的胭脂,旁人也看不出她是脸红了在强装淡定,还是真的和谢策一样脸皮厚如城墙。
女眷们浩浩荡荡一同跟着前往正堂。
华安长公主端坐上方,已经等候多时了。
她穿了一身黛蓝色袍子,眉眼含笑,静静得看着秦清二人携手而来。
“阿娘。”
“阿娘。”
秦清喊完,谢策立马跟了上去,不等婢子到跟前,就端了茶奉至华安长公主面前。
连秦清都慢了一步。
这殷勤的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华安长公主的儿子呢!
秦衡秦湛两兄弟站在母亲的左侧,右侧是卢见殊和秦沅,几个皇室宗亲中的长辈坐于下方,以及一些来见礼的世家中人,大家伙的目光都落在谢策身上。
无他,这小子不仅生的招摇,就连行为举止都异于常人。
华安长公主笑了一下,这大喜的日子,也给他面子,接过来先喝了一口,又看向秦清。
秦清奉上茶,低声道:“阿娘。”
“好看。”华安长公主语气柔和地夸了一句,喝了茶之后,她叫秦清上前来,握着她的手,轻声道,“其他话阿娘也不说了,只要你平安无忧,和谢策长长久久。其他一切都有阿娘。”
“是。”两人齐声答应。
底下的人也十分捧场,左一句“郎才女貌”,右一句“天作之合”,不论心里是个什么想法,至少面子功夫是做足了,放眼望去一片喜气洋洋,每个人都是笑容满面。
丹心拿着托盘上前,华安长公主的视线在盖头的刺绣上停留几秒,忍不住笑了。
华安长公主起身,亲自将盖头给秦清盖上。
她轻声念道:“唯愿我儿,诸事顺遂,如意安康。”
秦清忍不住漫上泪水,她咬牙绷住,小小地点了下头,不敢出声。
旁边的秦湛蠢蠢欲动。
出嫁女出阁当日,是要由兄长亲自背上花轿。
只要他抢的快,秦衡这个出尔反尔的赖子就奈何不了他。
“阿宁。”
秦湛刚迈出一步,秦衡就出声喊道。
自动忽视弟弟咬牙切齿的表情,秦衡走上前,看着个子只到自己肩膀的妹妹,眼神微微柔和,就算是千般不舍万般不愿,也还是要将妹妹送到别的男人手中。
接下来是没谢策什么事儿了。按照习俗,他得先行一步在在外头等候大舅兄把新娘子背出来。
但凡他走慢一步,都能看见秦衡挑剔的目光。
“阿兄背你。”
秦清乖乖地“哦”了一声,看着兄长特意弯下来的背,趴了上去。
“阿兄。”她极小声地喊,搂着秦衡的脖子,盖头阻隔了一切的视线,但她并不害怕。
“二兄会生气吗?”
“不用管他。”
秦衡走得很慢,如果可以,他还想再摸一摸妹妹的脑袋。
“阿宁,你记住,我们家没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样的道理。你去了康王府,也还是家里的一份子,只是换个地方过日子罢了。你什么时候想家了,派人说一声,阿兄就来接你。陈郡谢氏虽是高门大户,可我们家的姑娘也不是没底气的,若是受了委屈,但凡不如意,你就回家来,别硬忍着,知道吗?”
秦衡一字一句地叮嘱,面上不见喜意,眉间反而笼着轻愁。
秦清自一生下来,就被太医断言活不过十六,家中大小事,但凡是让人费心思的,他们都不敢叫她知道,以免徒增烦恼,给那孱弱不堪的身子再添负担。
秦衡的记忆中,她总是一年到头都卧病在床,诸多禁忌,惹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