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最好吃的,什么都比不上我妈妈做的……”
浓云渐渐散去,群峰间露出了冬季的灿烂星群,幽蓝的星光普照弥望无际的明净雪原。
一个少女惊呼道:“那是什么呀,好美。”
凝冻般的漆黑天幕尽头,赫然耸立着一座皎若月光的纯白巨塔,宛如梦境的产物。
沈劲松乍见,心间怒火狂暴,杀意却是森冷的,他喃喃道:“竟是真的……”
另一个少女恐惧的哭号声也传来:“原来阿爸说的是真的!是白骨塔!阿爸说两百年前西幽杀光了八方城的景人,把十万颗人头垒成一座塔,给他们的王求长生。”
所有人闻言都颤栗不止。
到最后还是翠翠强颜欢笑道:“咱们别看它了,多不吉利啊。不如我们唱歌吧!”
翠翠一路上被女孩儿们当作主心骨依赖,早已不是几月前那自顾自哭哭啼啼的小戏子了,此时义不容辞地挺身而出“主持大局”。
他清了清嗓子,“我是镜州人,给大家唱一首当地小调。”
“阿妹生得白淋淋,好比高山红林檎;讲话好比黄莺唱,走路好比风吹云……”翠翠是低贱的卖唱艺人,只会这些俚俗歌儿,他故意挑了首活波的,又因是合鸾儿,有一把轻灵甜美的嗓子,果然渐渐将众人从地狱般的艳丽恐怖图景中带出来。
之后又有数位少女唱了歌,大抵是江南艳曲,北地悲歌。
数百年来,江南屏蔽战火,人民安居乐业,不知兵戈为何物,此地少女们戏莲、采桑,和情郎在花月夜里幽会;与此同时,北地少女们的情郎却早已化作无定河边的枯骨,连她们自己都为西幽人掳去,十数年后千辛万苦地回到故乡,却被乡邻视作荡妇,被小孩拿石头打,被编排成歌曲。
“沈将军也唱一首吧!”众人起哄。
沈劲松推拒不能,又因今夜心情激荡,确欲倾泻于歌声中。沉吟片刻,从容展喉。
神州毕竟,几番离合?
汗血盐车无人顾,千里空收骏骨。
正目断关河路绝。
我最怜君中宵舞,道:
男儿到死心如铁。
看试手,补天裂。
沈劲松歌声低沉而苍然,如大荒遗响,随着长风,穿云裂石,直上森列星辰。
众人随着歌声,恍然回到了残阳如血横尸遍野的古战场,生出今夕何夕的凄怆。
到最后一句“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歌声转而激越,豪情凌云,气壮山河。更夹杂着刀剑铁骑般的金戈之声,越发慷慨悲壮。
沈劲松一曲歌罢,蓦然回首,正见玉尘飞不复弹指击铗相应合。
白龙候虽满脸熏然欲醉的薄红,眼珠却灿如寒星,幽亮得惊人。
景人少女们见到白龙侯,惊惶地跪满一地。
玉尘飞浑不在意,只含笑轻唤道:“沈郎,随我回帐。”
沈劲松轻叹,向他走去。玉尘飞牵起他的手,二人并肩而行。
沈劲松最后回头看一眼,远处白骨塔依旧巍峨耸峙于深浓天地里,近处,有几位胆大的少女抬起头,看向他的目光饱含着震惊和不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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