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
悄悄摸到了厂房外的围墙根,林朝歌还在别扭想着北野光幽刚刚询问的意思。自己完全不能理解这样吊人口味的作风——哪怕林朝歌也经常做这样的事情。
探身过去,厂房里似乎空无一人。春日的气息从天上吹来,吹在林朝歌挂着细小血块的发尖,让男人感到一阵燥痒。放眼望过去,在已经有半人多高的野草遮盖下,也完全看不清硬化地面之外的土地,究竟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
闭着眼感受着植物根系的走向,林朝歌又半伏着身子,踩着细密的步伐,沿着自认为是视觉死角的路线上慢慢走着,然后在接近进入主体建筑的时候快速闪身,钻了进去。
巨大的钢架结构下,又交错生长着有如无数般的钢梯。安静的背景下,只有穿过破损的墙体,从外界扑棱进屋内的鸟雀煽动翅膀的声音——男人感觉自己就像是迈入了,人类已经离开了百年之后的废土一般。
当然,除了离自己大约二十米处,面朝着厂房外新鲜空气的,那两具新鲜的尸体。
一高一矮的男人被钉在入口处的,高约五米的大型金属罐体上,摆出了圣者受难的亵渎姿势。死者无力地歪着脑袋,赤裸着身体。隔着这么远,林朝歌也看不出他们半睁的眼睛里,藏着的究竟是解脱还是悔恨,又或者是迎接旅途的坦荡。
...很好的见面礼。如果自己从那个入口进来,当面撞上这一幕,恐怕也会吓得够呛。
害怕对方也许在尸体上藏着什么机关,林朝歌控制着自己和两人之间的距离——他认出了刚才掳走斋藤飞鸟的矮个凶手,而那个高个子的,也许就是捅自己的那位先生。
挂着尸体的罐子前,摆着明显粗制滥造的,红色的指路箭头。男人犹豫着,不知道是否应该顺着明显不太靠谱的陷阱,将自己投入不确定的深渊。
“按照箭头走。”有些熟悉的,有如从老式电话线那边传来的,带着点失真的指示音,却让林朝歌莫名地信服。
不会是诱惑我上钩吧。
“我是北野桑拜托过来的...林桑,你自可以相信我。”
可以读心吗?...
“可以听到一点点。北野桑说,你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在睡觉。”
看来就是了...
好的,谢谢你的帮忙,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
顺着时不时出声指示的引导,林朝歌捏着鼻子走过了那两具尸体,顺着建筑中央最宽大的那一部阶梯,登上了二楼的用预制钢板架起来的平台。
平台的尽头,本该早就丧失功能的电风扇,却在无力地摇晃着。而在黑暗的背景之中,像是十八世纪的巴洛克风格般,从四周虚无的空气中,打出对比夸张的强调光。
光的中心,林朝歌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斋藤飞鸟不知被谁换上了繁复却又贴身的黑色晚礼服,长长的蕾丝裙摆,拖在身后暗红色的金丝小凳上。女孩摆着僵硬的笑容,带着白色丝绸手套的双手交叉,看似从容地轻轻搭在身前——但是,她的眼神,却有些慌乱地四处张望。
斋藤的头上,放着一顶小小的白金冠冕。上面镶嵌的淡色钻石,在光的注视下,散着着迷幻的晕彩。
笑着的女孩,所面对的对象,此时正背着男人。高挑的身材套在棕色的夹克里,配着方格花纹的无檐软帽,大卷长发的女士,就像是一位从刚从沙龙里走出的职业画师一样。
画师的右手,正在身侧的画板上,拿着长长的画笔,胡乱涂抹着大块的杂乱色块——也许把斋藤飞鸟融化之后,就是这样的模样吧。
“林朝歌桑,你来了。”听到男人的脚步声,女士放下了画笔。
“作为一位米国旅行家的女儿,我很早之前,就离开了日本,开始了环游世界的旅程。”
“而大家都不知道的是,从我记事起,就能看到缠绕在每一个人身上的宿命——它们无时无刻不在告诉我的,正是这些人的预言。”
“当我来到东京,就像是之前所经历过的一样——我可以看到几乎所有人的命运。”
“但是无意间看到的,面前的这位电视上的小姐,似乎在我眼里,总是带着些含混不清——而你我想必都清楚,个中的原因。”
“所以,这次将你请过来,自然是,我想问你。”
“为什么,我看不到你的宿命呢?”
画家转过头来,露出了混血儿高鼻深目的面孔——仿佛是古典时代壁画中,司掌着预言的女神般,带着不可置疑的,来自久远星盘的味道。女人略带气泡音的日语听起来腔调有些奇怪,却又是那么直入人心——似乎是九州那边的口音。
随着画家的质问,斋藤飞鸟也侧过头来。接着,林朝歌便看到女孩那,有如见了鬼的表情。
“她在问,你怎么还活着?”脑海中,那位能够读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似乎还带着些轻轻的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