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星球上看去,太空繁星点点,丰富而繁华,在漆黑清澈的夜空中,许多巨大但是暗淡的结构都清晰可见,绵延成千上万光年的巨大星云,仿佛垂带的河系结构,在有些星系相邻较近的地方,从行星上就能看见巨大的旋涡。
在人的眼中,它们几乎亘古不变,但是当引力主导星河运动之后,它们将不可阻挡的一点点拉近彼此的距离,并筹划着一次壮观绝伦的星系融合,在这个过程中会有大量的新生恒星产生,原有的星系结构将被撕裂,新平衡的建立需要甚至数亿年之久。现在的联邦对这些也算了如指掌,甚至如果真要不计代价的话也能多多少少的控制这些过程,但是在那个还没有摆脱行星引力圈的,几乎远不可查的时代中,神秘而美丽的星空一直是引发人们美好遐思的源泉之一。
然而,在尝试迈入深空之后,星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所带给人们的,只有深深的敬畏,因为距离。
行星之间的距离是用天文单位计算的,恒星与河系则使用光年,甚至秒差距。然而即使是这样庞大的单位,也需要扩大许多个数量级才能描述庞大的宇宙结构,在离开星球引力圈时候,原本看似繁华的太空瞬间就会向人们展示它冰冷无情的一面:
真空,极度低温,致命的辐射,以及令人望而却步的、天堑级别的距离,在早期,功介质核动力飞船进行恒星际飞行需要数百到数万年之久,它们需要有漫长的加减速过程,并且它们的亚光速航行能力也只能容许它们在冰冷的太空中爬行。
在发展出早期的超光速航行技术之后,太空仍然是人力极为有限的地方,早期的超光速航行依靠空间曲率,在这样的航行运作过程之中,飞船使用引力子来产生反质量振动,使得空间曲率反向,这样飞船就能像坐滑梯一般不断滑向前方的空间。
然而,这样的引力振动会产生引力透镜,且引力透镜经常会扩大到数百个天文单位之大,虽然这对于一个行星系来说都不算什么,但是主要的航路往往会很集中,大量飞船的频繁飞行会对空间造成毁灭性的影响,这些空港周围,经常有连绵不断的引力透镜不断生成,每过一段时间这些就需要迁移,来躲避这些空间混乱区域陷住飞船。
在深空中,不安全因素同样存在,太空中的大质量物体会强烈扭曲周围的空间,这些物体在早期是作为舰船航行的唯一航标的,但是这些航标并不稳定,这些扰动有些时候会莫名发生波动,双星系统形成的中子星在二人转的时候会形成周期性的引力漩涡,长距离加上早期知识的不完善,有时也会出现选定目标跳过去中途忽然失去对焦而被甩出去,流落在无依无靠黑暗之中,或者是忽然一头撞进恒星星冕,被数十万度的烈焰烧成灰烬……这样的惨剧,在那个时代却是几乎司空见惯的。
在星系之间,即使是超光速技术,也需要漫长的时间,千万光年的间隔,空无一物的天渊,不知道吞噬了多少开拓者的生命,在电影中,飞往其他星球的过程只需要镜头带过,在小行星带中需要谨慎的穿行,才能不被路过的小型天体击中,一脚光速油门,眨眼就能从恒星系的一端飞到另一端……然而在现实中,从进入星带到出来,可能根本就不用调头,甚至没准视野中也没几个能看得到的东西,黑暗的深空才是宇宙的主旋律,行星大气层就像一层襁褓,襁褓内欣欣向荣,襁褓外,则是黑暗的天渊。
在联邦的发展历程之中,对于高能物理世界的实际应用已经相当完善,但是这在可以预见的未来是绝对不够用的——现在,前沿实际应用学已经远远跟不上数学模型解释技术黑箱的发展速度,应用技术目前所能达到的水平,也不过是能勉强在宇宙范围内自保而已。
永远怀有敬畏之心。
维多维尔站在军情中心的一座控制塔尖上,望向第三卦限的方向。
那颗原本甚至可以看见结构的金色旋涡,现在已经被极大的削弱了溢散强度,只剩下一点不甚明亮的微小斑点,隐隐约约的漂浮在漆黑的空间中。
看了一会后,执政官开启了信息采集网络的多重视角,在这样的视角之下,整个联邦网络的所有监视设施都是他的“眼睛”。
倘若以肉眼直视深空,即使是强化的再厉害,也也没法直接去了解几百亿光年外的实景——单纯的光学做法并不能补偿光速壁垒。
原本应该空无一物的边缘深空之中,不时有一颗颗亮点划过,给这些昏暗的角落带来一点额外的光照,光点在宇宙中稍作停留,随后便一闪而过,原地则留下了一层几乎看不见的波纹。
不过也并非完全看不见。在这些亮点停留在这附近的时候,如果有人恰好能透过那些光点所在的位置看向远方的星空的话,他会惊讶的发现原本的星光会被拉长,并且会不断向天极轴方向无限延伸,直到其目力穷极之处。
这些亮点,就是星明联邦的超大规模力场结构的发生舰编队,通过强大的引导力场与定锚技术,它们能源源不断的对空间结构进行塑造,在他们的往返中,巨大的叠合翘曲空间长墙正在迅速围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