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的巨翼,仅凭自身存在便足够压垮那时候最坚固的世界,而那些记忆中的末日和恐惧……可能不过是因为它的“掠过”而已。
然后,便是末日方舟和虚空烈阳的时代。
在那个百万年中,这两样可怖的Σ造物砸入整个帝国之后,一切命运,一切可能都彻底改变了——不可能被帝国自行研发的造物,不可能被那时的帝国依靠自己掌握的知识被技术极致推演模块狠狠地塞进整个帝国的知识体系与命运体系。普通的生命已经难以跟上帝国飞速抬升的基础。即使给予知识灌注,他们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将那些资料应用于实际……
即使是连接着无数补给演算资源阵列、已经在更高的水平中坚持了十几万年的皇帝们,也逐渐从研发与创新中退场——他们那时能做的,也只是通过技术极致推演模块将自己的思想与希望变成现实,然后再看懂它们而已。但是只是这样,也已经难能可贵,——在那时,帝国没有黑箱造物,或者说,即使有,人们也有足够的信心攻克它们,攻克一切困难。
人们相信自己,帝国仍然独立,并且会为自己而感到担忧。
而现在……
即使是维多维尔自己,也已经看不懂那无数造物之中究竟蕴含多少机理,究竟潜藏着多少细节了,或者说,那一切都不再被注意,不再被担心。帝国彻底撕破了自己的底线,不再担心自己的一切潜在危险可能。
自烈阳残骸掀起资讯洪峰到现在……很多亿年已经过去了。
曾经,帝国担心过其他即使是能够跨越世界的文明都难以掌握的晶能为什么会被自己以那样简单的方式接纳,自己甚至先于跨出世界这一步拥有了强大的晶能技术。曾经,帝国也无数次担心过,那些强大的外来介入存在究竟会蕴含着多少秘密与多少可能……?
然而,直到现在,一切问题的答案仍然在感知区间之外,并且……不需要被在意了。
先是个人能起到的作用越来越小,然后是由数个人组成的小团体,然后是几百上千人组成的思考单位,然后是万、百万、千万的舰队成员,甚至是百万亿、千万亿一级的,遍布整个人工宇宙的基础公民与基础生命以及设备……
一切就像数字游戏那样,傀儡与基础的各型单位变成了可以被瞬间增删京垓之巨的字符串,在对抗巨大的死潮断裂带时,在对抗种种诡异的形而上现象时,以及在对抗对于每个时代而言都无比庞大无比强大的Σ舰队时……它们都会剧烈波动。
进化矩阵接替了整个帝国几乎一切的运行根基,而其中的有灵者……它们在被不断的稀释、不断的淡化,彼此之间甚至也会不断的遗忘……
但是,他们的意志同时变得更加强大,躯体更加坚不可摧,生命更加坚固,力量更加无可抵挡。
……可能,就像一滴墨水滴入池塘,它可能曾经会明显,可以分辨,可以存在且被感知。但是随着稀释的不断增强……它们会变得越来越不可见,越来越稀薄而离奇……
原本,灵魂与感知应该被稀释才对。
但是,整个虚幻的、无灵的现实却在预设规则与帝国意志之下,用厚重的,无穷无尽的资源拼力保住现在的一切。
墨水越稀薄,其自身反而就越被增强。
灵魂不可能隐去,只能看着,感觉着自己被不断的稀释下去。
据说……血曾经是红色的。
或许这样的现实,可以因此而被称为红现实。血一般的,灵魂不断稀释,不断被吞噬但却几乎无法自然死亡的现实。
这就是人,在背后连接着至少数万亿个单位的进化矩阵的人能够对现实做出的感知与反应,以及现在的他们能剩下的、为数不多的作用……
“已经……够了吧……”
……
在帝国已经开始走向计划完善的旧有“第一疆域”之外,无数世界枝干与世界脉络的信息体关联脉冲节点“上空”,巨大的结构以虚实边界作为“地面”,在无声中拔地而起。
宇宙基准稳定锚这个已经被使用了百亿年的名义称呼被替换,世界回路始终座取代了它。
与之对应的,则是耸立在虚空中细长高挑的、形如箭镞一般的世界脉络一览座和无比巨大、无比厚重的“二阶结构金字塔”——世界枝干天顶座。
其大致取意……或许是掌握始终、一览无余、顶天立地,对抗虚穹……
恰当合适的命名与名义同样具有足以影响现实且足够的力量,它们也是“信息结构”的一部分,也是这个帝国,这具残尸最后一点点早已杂糅的文化的可怜挣扎。
可以肯定,原初的它们会有太多缺陷,比如世界枝干天顶座,它几乎有一半的资讯带宽都被用来维持秩序场,这使得它的性能相比于设计而言大幅下降。但是……一旦灾难到来,它们却是保护天不被轰塌的堡垒。
……
“灾难?!”
或许,世界枝干一级,真的已经抵达了迈向虚空一阶段最后一步的尽头,以后需要的,就只是积累,与数量。
作为握有智慧、没有被污染、仍然可以最大效率执行任务与命令的帝国反而在这样规模的战斗中建立了优势,建立了真正的优势——Σ设施或许性能会比帝国的这些原始设施优良许多倍,但是它们终究是扛下了足以腐化无数世界的高烈度死潮污染之后的残骸……
帝国占据了优势,帝国现在已经可以“欺骗”它们,帝国现在已经可以直接对Σ一方设防存在巨大漏洞的世界枝干进行边缘切割与核心直击。
文明之间的战争单点强度已经大幅下降,甚至不再一直如同往常一样需要高密度、超高频率的泛概念、强法则交锋,秩向扭曲,叙事层轰炸,各类不可逆性的湮灭错位……
它们似乎逐渐变得有些暗淡了……
宏大粗野的倾轧取代了点阵之间无可阻挡无可介入的对决。
无以数计的世界和世界结构被长久以来的秩序基础彻底放逐。
只有世界枝干并不安全,更不全面,没有彼此联络约束的、结构与逻辑自由的世界应该同样丰富辉煌……
但是这只是一方面。
某种诡异的悸动最终被压下,回望历史,观察万世……一切似乎真的在“向好发展”,只是……
……
茫茫虚空深处,或许会生成一些“具现”,它们是概率的产物,是虚无最缥缈,最辉煌的时刻以及最后的“具现点”……
如果说,帝国战斗,帝国摧毁世界……
现在的行动已经达到如此规模,帝国也好,Σ也好,无论哪一方,它们都不可能兼顾其中的每一处细节……
帝国一开始或许也是从某一条世界枝干,或者从某一个在世界枝干周围的游离世界中出现的文明……叙事记忆应该如此。
但现在……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