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涂明挂了语音,叹了口气,速速了公司门。凭记忆找到卢米家小区,停好车跑进去。三更半夜,小区里的老人们都睡的早,这会儿乌黑一片。
他到的时候,果然看到卢米前男友站在她前,神情激动。不远处站着几个人,手里叼着烟。空气里弥散酒气,看样子都喝了不少。卢米是每天都要架吗?他怎么会遇到这样的员工?找了个相对隐秘的地方站着,如果不架他悄悄走,也省掉可能会有的寒暄。
“管不着。”卢米顺手按了语音,她给卢晴电话:“待会儿让我大爷叫几个小徒弟来吓唬吓唬张擎。”卢米的大爷退休前是派所副所长,带几个徒弟。现在退休了,安心做起了热心市,也没事儿帮徒弟们维持治安。
“这算报警吗?”卢晴跟她趣:“瞧瞧我妹妹竟然也有报警的一天。”她话没讲完,卢米电话已经挂了。卢晴察觉到卢米是真生气了,完蛋了一声赶紧给她爸电话,让她爸找两个已经下班的小徒弟去。卢晴胆小,怕事:“爸您得快啊,我怕卢米吃亏。”
讲完这两句,看到不远处阴影下站着一个人,卢米愣了愣。这个老板挺逗,满口正直道德,听到要架,来的比兔子还快。就这么好斗啊?那您斗我多好。
“走吧啊!烦我了可。”
“卢米,咱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有时我觉得心挺狠的,哪怕养一条狗呢,也该养感情了。”
“这话说的不对啊,不是狗,我也没养狗。”卢米不喜欢这种类比,我好好谈恋爱说我在养狗,那我真养条狗多好!“不道我最烦男人这样?当初要道这样,我死都不跟谈恋爱。的酷劲儿呢?”卢米教训张擎:“喝猫『尿』就给我电话,烦不烦啊?”
“没说完话呢!”
“还说个屁!”
涂明不来,卢米想狠狠揍张擎一顿,涂明来了,她熄火了。总不能把老板再扯进来一次,万一伤了她心不忍。卢米转身要走,被张擎一把抓住手腕。
张擎用了力,卢米手腕生疼,她冷着脸对他说:“松开。”
涂明后退一步,抓住其中一个人手腕:“胡闹!”
“干嘛呢们!”卢米大爷卢国富带着俩徒弟到了,看到这阵仗喊了一声:“架斗殴啊?想进局子吗?”卢国富一巴掌拍在张擎肩膀上:“大爷看平常挺想的开的,怎么了,分手把志气分没了?”
张擎开始耍混蛋,把卢米最后一顿耐心弄没了,弯身拿起甩棍抽他。脸上那股不怕死的劲儿真吓人,涂明在人冲上去以前挡在他们前:“动,他们俩的事自己解决。”
“是谁啊?”对方『揉』『揉』眼:“『操』!这不是上次那个孙子吗?”动手推了涂明一把,几个人动起手来。
他抹了把脸:“了,我不闹了。我道了卢米,彻底不要我了。我再也不找了。”
“上次也这么说!”
张擎捂着胳膊不说话,刚刚被卢米甩了一顿棍子,彻底道他们不可能了。卢米心疼的时候,一口一个心肝的叫,真不要了,下手黑着呢。
张擎有难受,觉得自己那顿酒真是喝错了。他多喜欢卢米啊,跟卢米在一起的时候每天都高高兴兴。再也不会有人比卢米还好了。
人也跟他一起走了。
剩下的人站在秋风里,看看我,我看看。
“以后不了。我道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了。好好的。”
张擎终走了。
“哦哦,那。”卢国富头,上下量涂明一眼:“这样准备怎么帮?替卢米挨吗?以后有事儿找警察,光想着逞英雄!真吃亏看后悔不后悔!”卢国富训了涂明一顿,叮嘱卢米赶紧回家,有时给他电话,背着手带人走了。十分气派。
涂明看卢国富走远,心想卢家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一个模子里刻来的。低头看了眼卢米手里的甩棍,忍不住了:“武器挺多啊!”
卢国富见涂明站着不动,就问他:“谁啊!还不走着拘呢!”吓唬人一套一套的。
“这我老板。”卢米说:“听说我挨欺负来帮我。”
“那得看把我惹到什么程度。”卢米有累了,瘫坐在木椅上,伸手拍了拍:“来呀,坐这。”
涂明看了眼卢米大剌剌伸开的腿,坐在相邻的椅子上。
“走江湖,得有傍身的东西。”卢米扬扬眉,没把涂明的揶揄当回事。这算什么,防狼喷雾、辣椒水,她哪一样没有啊?
“架是家常饭?”涂明问她。
“比之前要求高啊之前是不迟到不早退不消极怠工。那这是怎么着,以后不抓我迟到早退了?”卢米噗嗤了:“您管的可真宽!是看在咱们一起战斗两次的子上,我答应您。下次再架我先跟您报备!”她拍拍椅子:“怎么不敢坐我旁边?怕我吃了啊?公共场合我能把怎么着,来,坐这!”
她算是改不了这张嘴了。
“您干嘛来了?英雄救美啊?怕我吃亏啊?”卢米有一搭没一搭讲话,其实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来了。这人值得相处,遇到事他真不躲,哪怕跟他没关系呢。
涂明不直接回答她,反而说道:“做我的下属我需要跟约法三章:不违法、不架斗殴、不消极怠工。能做到吗?”
“是弱女子?挥甩棍的时候可不弱。”尽管这么说,涂明还是坐回去:“上去吧,我再坐会儿,确定没问题再走。”
卢米也不跟他客气,上了楼。她趴在窗台上从上往下看他,好奇他究竟会待到多晚。薄薄月光洒在他身上,夜风透了他的风衣,他好像有冷,站起来紧了紧衣领,走了。
涂明叹了口气,站起身:“了,不早了。睡吧。”
“就这么走啦?万一他们再回来呢?我一个弱女子不他们呢!”
里里外外,来来回回的走,走了一个多小时。
卢米就这么看着他走,心想这世界上还有这种傻人,不奔着男欢女爱,单纯为了帮助人。您现在只要说您冷,我保准让您上楼,里里外外把您暖一遍。可惜您没这心思不是!
这才几分钟,哼。
卢米塞了一块黑巧进嘴儿,搭眼一看,涂明回来了。感情是因为冷,在楼下遛弯呢!
涂明进了家门才发现自己胳膊青了,那兄弟喝多了酒,下手是真不留情。也来不及回父母家取东西了,总之这个晚上就这么去了。他觉得自从他来了凌美,很多事都开始失控:不好管的下属、理不清的社会关系、动辄就要架的际遇。
第二天回家吃饭,帮易晚秋洗菜的时候挽起衣袖,看到胳膊青了再放下已经来不及了。易晚秋看到了,觉得有稀奇:“最近干什么了?为什么总受伤?”
“这都快天亮了,您不睡啊?我喊您上楼同床共枕呢?”她给涂明发消息,涂明看了眼,快速字:“回了。有事找那大爷。”
走了。
涂明死不肯跟易晚秋说他接连了两次架,易晚秋会疯的,她的斯文儿子在三十岁后逞凶斗勇,她一定会想一探究竟的。探了发现儿子接连两次为一个女人架,那么结果有两种,要么『逼』婚,要么觉得这个女人不对劲让他离她远。涂明道易晚秋会选后一种。
“那以后小心。”易晚秋叮嘱他:“这磕碰的不轻呢!”
“没事。”涂明一句没事想了事。易晚秋却不能就此算了:“不对劲啊,一次是见义勇为受伤算意外,两次可就不能算意外了。好歹得说一下为什么受伤了吧?”
“不小心磕碰。”
“除了同事没有了。”
“得多接触人。”
“好。”
涂明安静跟父母吃饭,易晚秋有心想问他跟邢云见的事,最终还是作罢。倒是涂燕梁问了一句:“最近认识的异『性』了?”
“我也有朋友。”
“那几个朋友做研究的做研究,环游世界的环游世界,比还忙。交几个新朋友多好?人不能做孤岛。”
“我不算再婚。”涂明对涂燕梁说:“我也不喜欢效社交。太复杂了,我应付起来觉得累。婚我结一次了,道是怎么回事了。”
“结婚不结婚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与人接触。不然平时不工作的时候都做什么呢?”
“好,谢谢妈。”
“平常晚上做饭吗?”
“好的,我努力多交几个朋友。”涂明敷衍涂燕梁,却也在思考,什么算朋友?一起架喝酒吃饭的算吗?如果算,我那个不着调的下属应该算我的新朋友了。
涂明走的时候易晚秋为他装了一斤酱牛肉:“够吃两天了。周末回来再给做。”
涂明到家洗漱完坐在书房里看书,手机响了,他瞄了一眼,果然是卢米。她问:“老大睡了吗?”
涂明不回她。
“偶尔。”
涂明懒得做,多数在外凑合一口。从前易晚秋不觉得有什么,自从他离了婚,她就觉得自己儿子挺可怜,不像人那样热热闹闹,总觉得他一个人太孤单。她也不好说太多,只能做东西给他带回去。
“不吃夜宵也成,压马路吗?花前月下男才女貌多好!
“不去。”
“来吃夜宵呀!我发现一家宝藏馆子,可好吃了!”
“不去。”
卢米发完消息自己乐的直挺,终忍不住对尚之桃说:“太逗了,逗他太好玩了。他怎么不拉黑我?”
“所以今天睡到他了吗?”尚之桃问她。
“那,明天我再来问一次,晚安。”
搭讪的套路挺老套,带着那么一顽劣,总之就是不认真。涂明皱了眉头,把手机丢在一边。
“那当然。”
卢米玩心重,她觉得涂明这人跟的男人不一样。他正儿八经的,论说什么,都惊不到他。他越这样,卢米越觉得这个男人好玩,是给涂明从前的下属发消息:“乌蒙,我跟听听,will平时都有什么爱好啊?”
“没有啊。”
“今天仍旧那么想睡他吗?”
“好像是他们球队租了一个场馆,每周末都去。要不我帮问问?”乌蒙主动请缨。卢米当然乐意:“好啊,帮我问问!”
乌蒙问的快,她问的是公司一个同事,跟涂明在一个业余队里,很快就把他们的球安排发了来,卢米看了眼,离她不远,挺好。再一想,我二婶不是在这个场馆吗?
乌蒙回的非常快:“will喜欢网球哦!”
“好家伙!去哪儿啊!”
“我要入职凌美了,就在下周。”
“来呀!太好了,一起玩!”
“卢米,我有件事跟说,能替我保密吗?”乌蒙发来一条消息。
“什么事啊?”
“误会什么?”
“比如,我是will的人”
卢米不在乎新同事从哪儿来,是谁的人,这些对她来讲都所谓。她只在乎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是不是敞亮,其他的跟她都没关系。
“那会误会我吗?”乌蒙问她。
乌蒙不了解卢米,她解释这一句非常多余。卢米不再多问,只是欢迎她:“欢迎来凌美,跟will熟,没事儿多帮我说说好话,让他老揪着我不放了。”
“will总针对吗?”
“不是吗?”卢米逗她,来了一句:“是老板的人不好吗?怕什么?我巴不得我是will的人呢!有老板罩着不好吗?”卢米是真这么想的,谁在职场上不想有一根大粗腿抱着啊,多省事啊!哦不对,我巴不得跟will中有我我中有呢!
“will很公平,只是帮我投递了简历。”
“那就让我自生自灭吧)哈哈哈哈哈!早睡,晚安。”
说完把手机丢在一边,窝在床上看剧。
“那可不!总是盯着我上下班卡呢,做他下属忒难了。”
“哈哈,同情。will之前没盯卡,可能管理风格变了,而且他不是那种说好话就改变原则的人。”乌蒙认真给卢米科普涂明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用卢国庆的话说:不奋斗,有违核心价值观。
她非常喜欢这样荒废的时光,做自己喜欢的事,视频里好看的男人那么多、好玩的故事也很多,指尖捏着一颗瓜子,手边放着一大盒冰淇淋,勺子舀一块放到嘴里,凉气冒来,整个人都精神了。
卢米觉得自己是个废人。
卢米总是头:“您说的对。”
心里却觉得卢国庆说的不对。我好好活着,不给社会添麻烦,这也是一种价值观。
卢米突然惊了,冰淇淋含在嘴里,鲤鱼挺从床上蹦起来:价值观?价值观!我一个人的时候在思考价值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