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青带着九玉撑了油纸伞,陪着母亲、巧娘也走进了这座小庙。
咚~~
铜钟浑厚悠长的声音徘徊雨中,雨帘滴答滴答挂在屋檐,焚香袅绕飘散在水汽里,一帮女人簇拥着老妇人跪在大雄宝殿,朝宝相庄严的菩萨虔诚礼拜,插上香烛。
九玉站在不远处,对里面的雕塑兴致缺缺,目光之中,耿青立在屋檐一脚,负手看着积水从檐角鱼嘴淌去下方的水缸,荷叶荡漾,一尾鲤鱼摇摆水花在叶下钻来钻去。
“鱼娴静安宁,却只有这么一方小天地。”王重荣笑呵呵的从水缸上收回视线。
“你非鱼,安知鱼之乐。”
耿青跟着笑了笑,目光偏转落到面前这位节度使身上,拱了拱手:“耿某谢王节度使。”
“何来谢......王某只看到为救母而奔波数百里的孝道之人。”
“哪里,不过还是要向王节度使道谢一番,否则心中难安啊,我在此处也不会逗留太久,等会儿就离开河中府,今夜节度使可以睡个好觉了。”
“不玩回马枪?”
“呵呵.....岂敢,不过适时所逼。”
“.......呵呵。”
听到耿青回答的这句话,王重荣可没当真,之前长安一事,他刚走不久,就传来陇右军闪袭长安,连夜破城的消息,想要回援都来不及。
凌晨的时候,知晓是陇右骑兵过境,吓得睡意全无,好不容易捱到白天,探明了情况,这才派人过来接触,知晓事情始末后,被为耿青数百里奔波救母的行为感动。
能有这般孝道的人,能坏到哪儿去?
除了接触示好结个人缘外,他还有一件事要想要跟这位耿青分享,那边大雄宝殿持续诵唱经文的声音里。
王重荣小声道:“前段时日,长安发生变故,宫里宦官王仲先、刘季述突入宣化门,将陛下从乞巧楼擒出囚禁东宫少阳院。两人伙同杨复恭矫诏太子李裕监国,硬把李晔尊为太上皇,左右侍卫、宫人、方士全都被他们清洗,听说载尸的车驾来来回回十多趟......”
这消息,耿青其实早就知晓,他不信王重荣不知道,眼下说起来,多有试探的意思。
“宫里的事,与我何干,我又不是宦官,哪能左右他们。”
“无干便好,省得到时连累尚书令,王某听闻一则消息,城里已联络诸道兵马勤王。”
“此事,陇右不掺和。”
耿青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看着宝殿里跪伏磕头的一帮女人,轻声道:“李克用攻略幽州,又隔河中,想来这边也鞭长莫及,东面那位朱兄,可是兵强马壮,还是不跟他争了,想要皇帝,让他拿去便好,你说王节度使?”
王重荣乃李克用义舅,他那番话大抵也在试探,或者说想要怂恿陇右参与进去,毕竟朱李两家就不和,李克用不能南下,自然也不能让对方平白得了这便宜。
然而,耿青不接招,他后面准备的话也就没用了。
两人简简单单又说了两句,老人叹了口气,便告辞离去,这边,耿青待母亲、巧娘参拜菩萨完了,将行进的路线安排完毕,在寺内用过斋饭后,车队、马队便重新上路。
进入京畿地界不久,延绵两日的春雨渐渐停息,此时的长安,也正有变故悄然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