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怕他呢。这种滋味可真美妙。

结束了寒暄后，阿瑟子爵走到人群最前方，拍了拍手，示意保持安静后，提声进入了真正话题：

“先生们，女士们，我们今日聚集在这里，是为了向一些可怜孩子募捐。我决心成立一个儿童救济所，收容一些无家可归孤儿，并且给予一些家境贫寒孩子一定资助，让他们不必像杰克那样凄惨死去。”

杰克？

卡特微讶。

阿瑟子爵说是他想那个杰克吗？《杰克复仇记》杰克？

“我想，你们中间应该会有一些人很疑惑杰克是谁？这是一本小说里主角。我最近看了一本书……”

阿瑟子爵接过一旁侍者适时递给他红皮书，把封皮对着众人高高举起，眼神闪闪发亮，苍白脸颊上浮现了亢奋红晕，“《杰克复仇记》，作者是兰斯·卡文迪什。”

这句话立刻引发了一些绅士小姐们热烈回应。

“我看过这本书！杰克真是太可怜了。”

“哇！你们也看过这本书？”

“这本书最近好出名啊！大家都看过了吗？”

“这是一本很好书，你们一定要看一看！如果你看完后不难过，那你就没有良心！”

“《杰克复仇记》主角是一个八岁男孩，他是一名挖矿矿工……”

“我看了这本书才知道，原来杰克事情并不是孤立事件，许多杰克还小孩子都要工作——就比如在街头工作清道夫，天主啊，我之前从来没有注意过，最近才发现他们都是七八岁左右男孩儿。”

“我专门去大学请教了研究这些学者，才知道一个很可怕事情——一些穷人家孩子四岁就要开始工作了！一些工厂会雇佣他们给火柴盒里装火柴，他们每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工资却只有成年人1/10！”

“还有烟囱工，普遍是五六岁孩子钻进烟囱里去工作，又脏又累又危险，经常有孩子从房顶摔下来摔死！”

“阿瑟子爵，我支持你！成立一个儿童救济所是好办法！我愿意为这个捐钱！”

一些刚刚还表现矜持绅士小姐们，此时情绪激动地向一些没看过书同伴们介绍《杰克复仇记》内容，并为自己“新见闻”感慨万千。

卡特先是惊愕，随即捂住嘴，遮住了嘴角嘲弄笑容。

太好笑了。这些人真是伪善得让他惊讶。

杰克不是突然出现，也不是现在才死。

杰克们一直存在。

在过去几十年几百年，成千上万杰克死去，又有成千上万杰克出生。

只是贵族老爷们之前一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罢了。

他们生而高贵，家境优越，养尊处优，恐怕这辈子都没感受到饿肚子滋味，又如何会对杰克命运感同身受？

卡特满怀恶意想，他们此时愤慨，不过是为了表现他们高贵同情心罢了。惺惺作态鳄鱼眼泪。

虚伪得让人恶心。

等到场面稍微安静后，阿瑟子爵再次开启了话题，

“你们说很对，如何让书外杰克们命运不会重演，让他们能平安长大，我们这些成年人必须对此做些什么，这是我们责任。”

“也许你能做只是捐一点钱，也许你只能为此发出几道呼声，也许你只能施舍给饥饿孩子一顿饭，也许你只能让某个光脚孩子穿上鞋……但是这也许就能挽救一个孩子性命。而我坚信——”

阿瑟子爵高高仰起头，一束光在他眼底清澈湖泊氤氲开，他平凡面容因此被点亮，嘴角笑容是不可思议天真和温柔，“总有一天，每一个孩子都可以尽情玩乐，不需要为生计发愁，也不会像杰克那样悲惨死去。”

卡特应该狠狠嘲笑他天真。这些贵族老爷们总是会有一些不切实际想法。只要贫穷依然存在，孩子们就不可能不工作。

可是对上阿瑟子爵清澈见底双眸，他心中却突然有些异样。

他眼神躲闪了一下，不知为何有些不自在，仿佛他做错了什么似。

……

林无咎正在阅读今天早报。

今天报纸上有两条值得关注新闻。

《工人报》：“《杰克复仇记》在工人中备受好评！某位参与工人运动进步人士宣称：《杰克复仇记》是全体工人自白！”

《晨邮报》：“近日，阿瑟子爵开办了一个慈善晚会，在晚会上他宣告将投资设立一个儿童救济院，目前已经筹集到了两万金镑善款！”

林无咎放下报纸，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

这或许就是属于一名创作者最幸福时刻吧。

时代浪潮滚滚而来，会淹没多少人？又会有多少人幸免于难？

魔鬼杰克坐在他身边，轻轻哼着一首歌。

“唱一首六便士之歌，

一整袋黑麦，

二十四只黑鸟被烤在一个派里，

当派被打开时候鸟开始唱歌，

那难道不是放在国王面前一道精致菜肴吗，

国王在账房里，

算着他钱，

王后在客厅，

吃着面包和黄油……”（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