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声惊呼打断了霍尔顿愣神。

“天主啊！这样可怕作品怎么可以上市？竟然还这么畅销！政府应该feng杀这本书！”

“还有这个作者,叫什么兰斯，也应该一起被feng杀。”

米利快活地几乎要引颈高歌了。

他双颊发红，眼睛亮得惊人,亢奋地大喊道：“而且我还得到了一个内幕消息！兰斯·卡文迪什母亲就是异端,他自己也因此被异端审判局逮捕过！我们应该向教会举报卡文迪什！他一定是个潜藏许久异端！”

“好,我回头就向圣安东尼阁下......”

“等等！”霍尔顿打断了他话，不可思议目光在赞同举报朋友们和米利身上来回流连,最后定格在说要跟安东尼举报朋友身上,“你们看过《杰克复仇记》吗？”

朋友翻了个白眼，特别不屑一顾地说：“这种垃圾作品才不值得我浪费时间！”

另一个朋友同仇敌忾道：“费奇,我知道卡文迪什和你结下梁子，我自然是站在你这边，这辈子我都不会读他书，我只读你书！”

此话得到了剩余人应和：

“没错！”

“我永远是您忠实朋友！”

......为了他？

竟是为了他？

可是,他从来没要求过他们这么做！

梗在霍尔顿心口石头越来越重,压得他喘不上来气,他虚弱地问道

“......你们是因为我原因才想举报feng杀这本书？”

“你竟然这么想我！我是这么公私不分人吗？”

朋友谴责地看了他一眼,还不待霍尔顿稍松一口气,他就理直气壮道：“因为这本小说传播了可怕思想！”

可怕思想？

霍尔顿强忍住想要吵架冲动，反问：“你都没看，怎么知道传播了可怕思想？”

这回回答他问题是另一个人：

“刚刚米利都说一清二楚了啊。”这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斩钉截铁道：“他写了这样可怕内容,就应该被feng杀！”

终于,霍尔顿理智轰一下爆炸了。

他暴怒地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不顾仪态,就像那些下等人一般指着米利,扯着粗嗓子大喊大叫。

“撒谎！你在撒谎！我看过《杰克复仇记》,这是一本很优秀文学作品，什么间谍，什么异端，都是你凭空捏造罪名，我不知道兰斯·卡文迪什究竟是什么人，也不敢保证他本人真全然无辜——但是你们不可以仅凭他作品就把他定为异端要举报feng杀他！这是对文学践踏！是对我们所坚持创作自由理念羞辱和背叛！”

被他这样指着鼻子骂，米利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瞪了他几秒，很快又重新露出了一个怜悯笑容。

“可怜费奇，没想到传闻是真——你真中了邪，现在竟然分不清谁是朋友谁是敌人，你刚刚胡话我就当没有听到。你还是快点回家好好修养吧，要不要我帮你请来枢机主教大人给你做个光明弥撒？”

“是啊，费奇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吧，我们下次再来聚也是一样。”

“费奇，你还好吗？”

霍尔顿仓皇四顾，昔日熟悉朋友顷刻间变得如此面目可憎，魔鬼吞吃了他们血肉，躲进了人类皮囊中，露出惺惺作态担忧表情，人类眼睛后面是魔鬼不怀好意双目，正在盘算着何时把他吞吃下肚。

魔鬼们长着蛇舌头，拥有着极端邪恶魔力。小小一片谎言之舌就可以颠倒黑白，轻易蛊惑人心。

......他似乎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们。他们以前只会说一些让他高兴话。

喉咙里突然冒出一股酸水，一只手抓住了他胃用力挤压，霍尔顿连忙捂着嘴朝着盥洗室方向跌跌撞撞跑去。

“庞大债务压在他稚嫩肩头，穷凶极恶高利贷债主追在他身后，让他无法喘息，只能一刻也不停写作......”

“很难想象，《杰克复仇记》这样优秀作品是作者在本顿维尔监狱里完成......面对生活给予他种种磨难，这个仅仅14岁少年是如此勇敢乐观，从未屈服......”

“即便自己也身陷牢笼，卡文迪什从不担心自己，反而对其他因债入狱可怜人命运忧心忡忡......债务人监狱制度真合理吗？”

麦伦气呼呼地把手中报纸揉成一团，狠狠地掷在了地上，还嫌不解气，又用力踩了几脚，吐了一口浓痰，嘴里还骂骂咧咧不干不净。

如此粗俗，没教养举止，让一旁小弟目瞪口呆。

“狗屎！这个表子养狗杂.种！不仅欠老子钱，还敢耍老子？！”

“之前他没钱就算了，现在赚了这么多钱，不给我地，竟然连一分钱补偿都不给我！还这么不要脸让报纸夸自己！”

“什么勇气？不还钱勇气吗？！去他妈勇气！”

“这回不管坎贝尔女伯爵面子也不好使了，老子必须让他付出代价！”

他叫来小弟，在他耳边低声交代了一些事情，然后就打发他出去了。

他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码头，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线污浊河面。

布恩河里多一具尸体，也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霍尔顿回家后就生了一场病，接连几天做了许多噩梦。

他有时梦见他变成了兰斯·卡文迪什，正在被米利们断章取义胡搅蛮缠，有时候梦到米利在点评自己文章。

米利说：“亚当是当今大主教名字！费奇写《亚当葬礼》是在诅咒大主教！”

朋友们说：

“太过分了！”

“feng杀他小说！”

“异端审判局都在干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不把费奇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