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头颅歪向一边,角度诡异,一般人很难做到这个地步,竟是被张仲永这一脚给砸断了脊柱,虽还有气息揣度,可是整个身子却软泥一样倒向地面,迟迟乌有动作。
冯章早就蓄势许久,口中喷出一口热气,随着手中法决与真元的注入,热气变换做一道汹涌的地煞火,扑向张仲永的面门。
身体尚在半空,张仲永左手拍在握剑右手之上,剑刃微微弯曲有迅即弹起,张仲永整个人借势又往高空飞起数丈,并迅速调整好身体。
地煞火擦着法袍而过,张仲永只觉得左腰一阵发烫,余光中几道黑影闪过,扭头挥剑一气呵成,几枚从阮灵儿手中发出的枣核钉不是被躲开,就是被长剑挑飞。
又伤一人,还有四人。
金钹从背后袭来,张仲永人在空中,一个扭身弯曲上身,让过金钹,却有鸳鸯刀交错如泰山压顶从天而降,两轮弯刀连成一线直接笼罩张仲永弯曲如虾的身躯。
飞剑自下腹刺出,剑尖正好顶住了鸳鸯刀相交之处,叮一声金鸣之后,张仲永整个人身体往斜刺里落下,躲开了弯刀绞断身体的一击。
张仲永一个翻转提身,双腿就要踏足地面时,猛然间平坦地面上一阵扭曲,陡然升起数十根尖锐的石刺,朝着张仲永下体要害飞去。
还在半空的双腿,连连踢出十几脚,却不提防还是被一根小手臂粗细的石刺,在大腿处扎出了一个血洞。
白莲剑舞,飞转而来的金钹与剑刃刮擦出刺耳的摩擦声,带起一串火星,随即被长剑一个牵引,带偏了出去。不远处金钹的主人,一名中年人类男子手中法决一掐,金钹又自后方飞回,拦腰撞向张仲永。
阮灵儿刚刚一个地刺突伤到张仲永,脸上一喜,手中法印不断变换,又再准备起另外的法术。
另有一位面目秀气的女娘,刚刚收回的一对鸳鸯刀落入手中,便即展开了身法,一套刀法连绵不绝往张仲永所在的空间落下。
几面受敌的张仲永,脚刚落地正要发力,可是被伤到的大腿传来一阵剧痛,发力也因为大腿伤势的影响,让其身形一个踉跄。眼看身后的金钹就要撞来,张仲永干脆不顾形象地往地面一个驴打滚,不断在地面上翻滚好几圈,随后左手往地面一拍,身体突然蹦起。
锻刀发出的无数风刃在身后地面上如同犁地,无数个坑洼凭空生出,张仲永余光扫到陌生女娘的身影所在,一个燕子掠波之势白莲剑便点了过去。
咚!!
身前地面陡然升起一道土墙,不但将张仲永给撞飞了起来,同时也打断了他扑向陌生女娘的攻势。
张仲永再想兜转时,蓦然发现自己身边四周同样多了几道土墙,只剩头顶天空一片清明。
这般情况,张仲永哪里还敢犹豫,强提一口真元施展轻身术,便往天空跳起十几丈,越过了眼前土墙的高度。
呼!!
金钹从土墙后直接杀出,不断飞转的钹沿刮擦起来的风声,吹散了张仲永耳边的碎发。
仓促之间难以反击,张仲永只能提剑置于胸前,左手搭在剑身之上,硬抗下这一次撞击。
叮!!
嚓嚓
金钹在剑身上逗留了几个呼吸,沉重的撞击力道带着张仲永的身体,往后方滑行了十几丈远。
咚!!!
背后突然有人影破风之声响起,情知不妙的张仲永双手将弯曲的剑身发力往前一送,白莲剑身越发弯曲,到了极限后随着张仲永抽回力道,猛然回弹的剑刃为张仲永提供了力量支持,整个人顿时往斜上方荡起。
背后数道刀影扫过,擦过张仲永左腰一侧,伴随着几声骨碎与利器入肉的声响,又是一阵剧痛直刺张仲永的脑海。
不过张仲永此时是债多了不愁,反正浑身都是伤痕,倒是让他感知变得麻木起来,但这更可能是体内的毒药已经开始侵蚀自己的神经了。
身前一片火幕轰然落下,冯章准备了多时的三昧真火之术终于完成,察觉到头顶火幕的凶险,张仲永也顾不上压制体内的毒药侵蚀,再次调动不多的真元灌注在白莲剑中。
“呔!!”
白莲剑中光晕一闪,一道精纯的剑气划破苍穹,在头顶的火幕上生生撕裂出一道尺余的洞口,但随着剑气离开洞口也重新往内收缩。
张仲永哪里还敢迟疑,御剑术剑诀一展,最后的真元操纵着白莲剑直奔火幕缺口,在洞口被封住之前,他整个人惊险地穿过了火幕。
一道火苗在寒蚕丝编织的法袍上,开始升腾,冯章看到这一幕后,本来有些阴沉沮丧的脸庞,立马转为多云,好整以暇地看着张仲永身体上的火焰渐渐弥漫全身。
身上火焰根本无法扑灭,眼看着全身都被火焰吞噬,本就是强弩之末的张仲永再也无法坚持下去,化身一团火球缓缓从天空落下,咚一声砸在了地面上,而他心爱的长剑也因为失去了主人操控,斜斜擦在了张仲永化身的火焰旁。
“咯咯咯,冯哥哥的三昧真火真是厉害啊!!”
四人重新集合,围着仍然熊熊燃烧的火焰,看着似乎逐渐变成焦尸的张仲永尸体,阮灵儿兴奋地依靠在冯章身畔,仰望道。
“哼!!”
冯章虽然表面上不值一提的模样,可眼神深处却很是享受这份敬仰,毕竟作为散修能接触到这类强大的火系法术,并且还能掌握贯通,可不是一般的机缘。
“赶紧把这火焰收了吧,不然烧坏了纳芥袋,咱们想要的地图可就没有了!!”
之前那名施展一对金钹法器的中年男子,眉心微皱,看着似乎没有了生机的焦黑躯体,担心地说道。
“嗯,刘大哥说得对!!”
另外一名女子也帮腔说道,与她口中的刘大哥站在了一起。
“收!!”
冯章倒也知道事情的关键,基本确定火焰中的张仲永没有了动静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手中法决掐动,瓶口对准火焰。
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拥有灵智,随着冯章的一声号令,便如归巢的幼鸟一般,直直飞进了这不大的细颈瓶中,正当众人视线都被地面焦尸给吸引时,冯章眼中寒芒一闪,瓶口却是偷偷调换了一个方向,对准了前方姓刘的中年男子。
“去!!”
呼!!!!
刚刚才被收回的三昧真火,化作一条赤红色的火蟒,卷动着火舌扑向了数丈远的刘姓男子。
“哼!!就知道你这混蛋会这么干,早等着你了!!”
刘姓修真者冷冷地砖头望向冯章,手中金钹陡然一合,一道剧烈、刺耳、震慑人心的金鸣之声响彻这片山谷。
冯章只感觉手中法印一松,火蛇顿时一片涣散,但是随即又被醒转过来的冯章重新凝炼,继续往刘姓男子扑去。
金钹敲响一道音波之后,刘姓男子双手再是一展,双钹在他手中迎风而长,化作两面巨大的金色盾牌,不断飞转形成一道能量罩,将他还有身旁的女子一起护住。
一个能背叛自己多年好友的家伙,背叛其他人更是没有任何的负担,虽然在此之前双方一起携手合作对付张仲永,可是如今张仲永已然身陨,那么他们双方合作的基础也就荡然无存。
两面金钹将三昧真火牢牢挡在了身前,所谓可燃石焚水的强大火焰,最终被两张大钹拨到了一边,落在了十几丈远的湿腐丛林中,很快便有噼里啪啦的火焰升腾,以及滚滚白烟。
正当刘姓男子双钹一合,准备发起反击时,背后猛然一股刺痛袭来,前胸处熟悉的鸳鸯刀尖穿过身体,印入刘姓男子的眼帘。
“锦娘,为什么……”
刘姓男子满脸震惊、愤怒,转过头死死盯着娇嫣如花的女伴面庞,口中挤出几个字来。
“对不起,刘大哥,冯章给了我《般若心经》的上、中部,还答应我等到事成之后给我剩下的下半部。比起这不知道有什么遗产的琅琊洞府,我还是觉得《般若心经》对我更加重要,毕竟我一个女子去洞府遗迹寻踪,风险太高了。”
被称作锦娘的妙年女子,死板着一张秀脸,缓缓抽出将刘姓男子扎个对穿的鸳鸯刀,平淡的语气底下多少还是有几分歉疚的。
“你……”
一缕阴魂缓缓消失在天地间,只是那一双瞪的跟铜铃般大小的眼睛,却仍自死死地盯着锦娘,很是瘆人。
远方落在了后面山谷口,满身血污刚刚包扎好断壁的男子,突然见到这一幕,哪里还敢逗留,当即拖着虚弱的身子撒腿便往丛林之中逃窜,也顾不得查看具体的方位。
锦娘杀了人,远远往后退开十几丈,手中鸳鸯刀交错置于身前,面无表情地望着冯章与阮灵儿两人。
“你要求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般若心经》剩下那下半部是不是也该给我了?”
“只要你履行诺言,那么我还会帮你们把那个漏网之鱼给杀了,免得他逃出去后乱传谣言。”
“呵呵呵,好!!”
冯章一双好看的眼睛微眯,心中思量着下一步的抉择,在看出对方谨慎小心的态度后,很快有了决断。
手往腰间的纳芥袋一摸,再伸出来时随手一扬,一本土黄色的书籍便被抛向了锦娘身前。
双刀交错,轻松将书籍夹在中间,仔细检查了一下数种并无异样后,锦娘双刀一收,扉页上留下一个淡淡血印的《般若心经》下半部书籍就被她收进了自己的袋中。
双腿在湿软草地上一跺,锦娘也不跟冯章他们辞别,就往山林方向窜去,果真去追杀那逃掉的幸存者。
“冯章哥哥,为什么不干脆把她一起砍了?”
阮灵儿娇俏可爱地倚靠在冯章怀里,一根玉指摩挲着冯章俊美的脸庞,口中却是吐露着凶残的语言,盯着远去的锦娘背影,带着几分妒意问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真正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没有必要再节外生枝。”
冯章勾了勾阮灵儿娇嫩的脸蛋,心情大好地打趣道:“难道你也看上了桃花庵尼姑们学的《般若心经》,想要去做那心如止水的尼姑不成?那我寂寞的时候,找谁来消磨时间呢??”
“呀!!”
阮灵儿给了冯章一个白眼,一边娇嗔一边小手化拳在冯章胸前轻轻拍了一下。
“你好坏!!”
“好了,赶紧收拾收拾,免得夜长梦多!!”
冯章又扭了一把阮灵儿细嫩脸颊,随即说道。
“嗯!”
两人得偿所愿,心情自然是极好的,这几年里跟张仲永这位正牌子弟一起闯荡,他们往日行事风格可是拘束得紧,如今重新回复本来秉性,顿觉得一切都很美好。
其实跟张仲永一起斩妖除魔的这些岁月,冯章他们也是受益良多,有着名师指点的张仲永面对三名萍水相逢的同伴在修习上得问题,只要不是涉及师门传承的方面,他都很大方地给予指点。
而且在过往数次的追杀魔门邪徒、行恶凶人等冒险中,他们队伍成员也都或多或少被张仲永救过,谁让张仲永走的是剑修一道,攻击强势而威猛。
而有师门传承的剑修,就算游历的经验生疏,不知世俗规矩,但是在战斗时进退有度,自有一种散修所没有的章法,让他们同样受益不浅。
但是,谁让张仲永自己不谨慎,以为跟冯章他们这些人有了深厚情谊,以为已经摸清了他们的秉性,竟然暴露出自己手中拥有一份琅琊洞府山川地理图址。
自从知道张仲永手中有这份宝图之后,冯章跟阮灵儿两人活络的心便被勾动了,本就是双修伴侣的他们暗地里一合计,便有了杀人越货的想法。
没办法,散修修行艰难,可谓是修真世界中最底层的存在,就算如冯章这类幸运儿早年有几分机缘,得到一份相对完整的传承,几经磨难完成筑基,可在名门大派眼中也不过是散兵游勇、修真界不安定的因素。
而像阮灵儿这样既没有机缘,修真天赋又差强人意的,至今修为不过是炼气期的她只能算是半只脚踏足修真的世界,最终能否筑基成功还是个未知之数。
正因为散修的艰难,所以他们更珍惜得之不易的机缘,能跟一位有师门传承的剑修攀上关系,是大家求之不得的美事,所以他们在摸清了张仲永的秉性和风骨后,刻意收敛了散修的坏毛病,在张仲永面前展现出有情有义,懂得进退与感恩的一面。
可当一份金丹先人的遗址洞府地图机缘出现在冯章他们面前时,张仲永这位筑基期剑修的友情,便不再那么香甜了。
两位修真伴侣缓缓走到张仲永焦尸面前,看到插在他身边银光闪闪的白莲剑器,阮灵儿脸上满是贪婪与喜悦之情,就要俯身下去抽出这一柄法器。
“爆!!”
一道低沉的、带着浓烈杀意的低吼声,从张仲永的焦尸中传来,同时张仲永身前的白莲剑器一片光晕闪烁,伴随着一道金器哀鸣之声响起。
叮!!!
一柄完好的剑器,在没有外力施压的情况下,直接在阮灵儿身前炸裂开来,无数细碎、锋利的残片狂暴地向四周溅射开来。
阮灵儿花朵般娇艳的脸庞,欣喜的表情还来不及消退,便直接被身前不足一尺的剑器炸裂带起的冲击,往后被砸飞,人还没有落地气息便已经断绝,无数细碎的剑器碎片将她身体炸成了蜂窝。
冯章好歹是筑基强者,虽然变故陡升,但是他还是勉强做出些许的防御,一个跳步往后退开,把阮灵儿当做了自己的沙袋,同时手中多了一杆三角幡,正要招摇起来时,身体接连抖动,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碎片刺出无数的窟窿。
绝望、后悔、不甘等等情绪,在冯章脸上不断浮现,感觉到生机缓缓从身体中消失,渐渐无力的身体也往地上谈到。
可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冯章还是努力地做着挽救的动作,艰难地从纳芥袋中取出一个个瓶瓶罐罐,正要把其中一个瓶子打开,往口中送去时,一只大脚从旁插了进来,一脚便把冯章握着的药瓶给踢飞了出去。
再抬起头来,寻摸是谁在阻拦自己,可当看到那一张几近毁容,却依稀还有熟悉的样貌原主后,冯章满腔的情绪却又荡然无存,反倒是释然地笑了起来。
“为什么?”
张仲永明明心中知道答案,可他仍是想要从对方的口中,亲耳听到这一切,所以即便自己也不比对方强上多少,可还是坚持着想要问出个结果。
“呵呵~~嗝~~呵呵~~”
冯章明白自救无望,而今的遭遇也算是自己种因得果,恶有恶报,因此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是在临死之前缓缓往不远处的阮灵儿身边爬去。
哪怕之前自保时,自己还把阮灵儿的身体当做沙包,可是真到临死一刻时,冯章也还是不愿做一个孤魂野鬼,希望能有一个美娇娘做伴。
得不到答案的张仲永,本来心中怨气十足,正要一脚再次打断冯章攀爬的动作,可是临了脚已抬起就要落下时,往昔与冯章、阮灵儿等人的种种经历与回忆,却又让他再难下脚。
就算对方亏欠自己太多,害的自己差点丧命,可如今对方也是将死之人,性格忠厚正直的张仲永实在狠不下心,真就破坏掉对方最后的念想。
“……”
冯章人还没有爬到阮灵儿尸身旁,气息就已经绝了,这就怨不得张仲永本人。
心中长舒一口气,但是又有无边的空虚、寂寥感触涌上心头,张仲永随意收拾了一下这片土地,将这两个亡命鸳鸯一纸符咒给烧掉,查看了一下周围环境后,拖着重伤的躯体一步一蹒跚地往山谷外行去。
“焚修真谛苦,功地得无圆……”
悠扬萧索的吟诵声,缓缓飘散在这偏僻荒芜的山谷中,夕阳西下,映衬着山谷中升起的缕缕硝烟,画面份外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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