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
“好嘞!您里边儿请,榔头,招呼客人!”
说完,掌柜身后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一个更瘦的人,蜡黄的灰布衣上打了不少补丁,只有头特别大,倒真像个榔头。
“客官,您请。”
榔头将青年引进了靠里的角落。
青年把剑放在朱红色的桌上,只点了一盘赤鲢烩白芦,却要了三坛酒。
酒菜备齐后,青年也没摘斗笠,就这样自斟自饮起来。
半晌过去,菜一口未动,酒已经喝了半坛。
酒楼里的喧嚣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消沉。
若是在半个多月前,这副打扮的人在漠州城里一定分外扎眼。
但在如今,像他这样的人可谓比比皆是。
瘦老板也一眼看出他是来漠州城的江湖中人,所以才迫不及待地笑脸相迎。
坛中的酒名叫“雪里来”,名气不大,却是坎辰部洲独有的酒,尤以漠州城中的“雪里来”最为出名。
青年耳边尽是其他食客的说话声,其中还夹杂着不少江湖中人,他们都很低调,没有像其他世俗人一样,大吼大叫。
不过半柱香,三坛酒已经去了一坛半,青年这才拿起紫竹筷夹了一口赤鲢肉。
头上的斗笠不止没耽误他喝酒吃肉,也没耽误他听话,店内每一张嘴里吐出的话,都清晰地传进了他耳中。
“哎,你听说了吗?那白云生原来是南荒妖界倚帝山的妖王,是混入荆州的奸细。”
一道拉皮筋似的声音传来,说话的是个蓝胖子,坐在青年身后的桌子上,夹了一口菜,接着道:
“看来妖族入主中原之心还在啊。这倚帝山也真是胆大包天,连天一学院都敢渗透。”
和他对坐的一个宽鼻大汉,抹着满嘴的油污,含糊道:
“听说五大世家联合发了通缉令,全江湖通缉白云生和项无间二人,据说抓住他们的人,能得到五大世家嫡系传承呢!”
胖子灌下杯中酒,一脸神往道:
“要是我也能修行就好了,说不定也能加入五大世家,在国中平步青云,呼风唤雨,看谁还敢说我胖。”
青年暗暗嗤笑,斗笠轻轻摆动,第二坛“雪里来”已经到了腹中。
忽然,二楼一个男子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少爷,我们这次能见到薛姑娘吗?”
那少爷的声音清雅适耳:
“谁知道呢。此次叔父让我下山,是为拜访薛家,顺便问问婚事,现在外面风声紧,薛家人不一定会见我们。”
刚刚说话的男子在桌上锤了一拳,狠狠道:
“哎,话又说回来,这次六合大赛门中损失惨重。太长老和芦寒师兄都遭了那白云生的毒手,掌门还受了重伤一直闭关不出。这妖孽真是可恶!”
“我看此事未必像门中说的那么简单。如今中原的各大门派已经暗中联盟,要求五大世家和天一学院说出那些秘密,甚至有人咬定是薛家藏起了项无间的尸体,在偷偷研究操纵本源之术。”
说话的青年喝了一口酒,轻叹一声,接着道:
“一场纷争的结束只是另一场纷争的开始,只怕江湖上又要兴起一番腥风血雨了。”
这说话的年轻人,正是水云天白家的年轻一辈弟子,白松兽,也是白青的子侄。
一个月前,他奉命前来沧海阁提亲。
本来应该和白青一路,可素爱游山玩水的他却带着书童平安独自跑了,在震风部洲游山玩水了一阵。几天前他惊闻巫云山事,方才匆忙赶来。
平安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虎头虎脑,仍在愤愤不平道:
“就算不全是他白云生的错,也不该连累薛姑娘啊!少爷,我听说沧海阁的风花雪月四位长老动了真火,把薛姑娘关在了天池湖底……”
白松兽瞪了他一眼,吓得平安不再多言,埋头专心扫荡起盘中的美食。
白松兽轻叹了口气,望着窗外又飘起来的雪花,呢喃道:“薛姑娘,四年不见,你可还安好?”
此时,楼下的喧闹中倏地夹杂进一声脆响。
一道黑影骤起,周围的食客只觉眼前一花,刚刚掩上的门又吹进了风雪。
再看那斗笠青年喝酒的桌子,刚刚斟满的酒还没喝,那道赤鲢烩白芦已经没了热气。
瘦老板跑过来一看,见桌上放着一锭金子,顿时舒展开被风雪吹硬的皱纹,刚要伸手去拿。
只听哗啦一声,木桌倏地散架,杯盘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