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淲一心向学,品行高洁,淡泊名利,素有雅望。沈放敬他才学人品,恭敬还了一礼,道:“后生末学,不敢语‘道’,想问一问先生,我等论‘道’,又为了什么?目的何在?”
韩淲不防他将问题又抛了回来,略一思索,道:“道无止境,更无绝对,我等论道,各抒己见,只为相互印证,彼此切磋,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潜心学问,必有所得。”
七姑娘赞道:“韩先生一语中的,尽得我心。”
沈放道:“韩先生所言,后生深以为是。后生也以为,人之所行,便是道,人之所求,便是道。”
众人见他终于肯讲,开了个头,却又低头不语。过了片刻,道衍大师道:“妙极,妙极,大道三千,当寻己道,旁人的道与你并不相干,可敬可憎,可爱可羡,却终不染己道之身,高明,高明。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韩淲道:“‘路漫漫其修远,吾将上下而求索。’寻道之路难矣,若无坚定之心,又如何得攀大道高山,人之道在己,确是此理。沈小友,我也敬你一杯。”
崔致和道:“不重其言,而重其行,知千道不如行一道。公子妙语。我也敬上一杯。”
钱叔同笑道:“你们都敬,我也凑个热闹。贩夫走卒,看似不懂语道,却行于道上,道无处可存,却又无处不在,正所谓求道不如求己,若问道在何处,今在临安望湖楼上矣。”
沈放举杯笑道:“在下随口一说,哪想了这么多道理,诸位倒是惊才绝艳,出口成章,真叫在下羞愧,我等共饮此杯。”
温氏道:“开始我还不懂沈公子说了什么,听几位这么一解,当真是字字振聋发聩,醍醐灌顶。来来来,我等共饮一杯。”
众人举杯同饮,战青枫面带冷意,待众人杯子放下,才端起抿了一口。
次日仍是如此,日间众人在楼上吃酒闲聊,观景听乐,夜间秉烛夜话,晚了便在楼下客房休息。沈放多半都不言语,众人知他惜言如金,倒也不强迫于他,连那战青枫也不再寻事,对他少了几分讥刺。七姑娘身边的侍女丫鬟甚多,但与她情同姐妹、形影不离的就只莹儿一个,而莹儿待人接物,也是滴水不漏。
如此过了两日,韩淲果然告辞而去。第三日,连七姑娘也未露面,到了第四日,莹儿姑娘上楼,对众人道:“近来应试入楼之人已少,七姑娘想请几位到林府作客,诸位若是愿去,定然待作上宾,若是不愿,七姑娘这里也有百金相赠。”
道衍大师、崔致和、战青枫、温氏都说愿去,钱叔同笑道:“我便不去了,那百金么,一样赠给莹儿姑娘,你日后在七姑娘面前,可要替我多说说好话。沈兄弟,你去不去?”
沈放道:“我去不去想也无甚紧要,况且我约了人十一月三日在此楼相会,若去了别处,唯恐错过。”
莹儿笑道:“这有何难,我嘱咐下去,若是公子朋友来了,便请他们去林府相会,林府离此不远,我再叫个马车在此候着,保误不了公子之事。”
沈放拱手道:“难得莹儿姑娘想的如此周全,那在下就厚着脸皮再叨扰一二。我这边还租了个房子,里面还有些杂物要收拾一番,今日就此别过,我明日再登府拜会。”
钱叔同道:“好,你去了林府,我时常也可来找你。我与沈兄弟一见如故,日后定要多亲近亲近。”
当下沈放离了望湖楼,回到自己住处,刚刚进屋,便有人敲门,开门见是宋长脚,也不奇怪。
宋长脚满面春风,笑道:“沈公子果然手到擒来,此番帮主可好好夸了我一通。沈公子回来为何?”
沈放道:“我收拾收拾,明日再去那林府。你转史帮主一声,我若有什么消息,定会及时告知贵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