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平安怎知他心里想的什么,只当真是夸自己,笑道:“过奖,过奖。”
云锦书前来,本是想拉着他出去走走,见师妹气走,只得作罢,跟他随意聊了几句,告辞而去,晚饭也没来找他。
次日一早,萧平安去到城西,去寻严德福府,打算问问何时有船出发,也好早作打算。依那地址来到一处大宅子,未到近前,便听鼓、钹声响,梵音阵阵。待到近前,见府前白幡林立,高搭凉棚,棚中十余个光头和尚正埋头念经。宋初,曾禁止士庶之家在丧葬时用乐和僧徒仪仗前引,但收效甚微。至南宋,大户之家,丧葬之时,请僧道做道场,已是蔚然成风。
萧平安目瞪口呆,看看府门上“严府”二字,知道自己没走错地方,却没想到遇到严家有人故去。不好上前,站在一旁看了一阵,见府中不时有吊唁的人进入。
萧平安见一户人家门口立着个老者,上前施了一礼,道:“敢问老丈,严家这是哪位大哀?”
那老者看他恭敬有礼,叹了口气,道:“哎,是言老爷和两个儿子。”
萧平安吃了一惊,道:“怎会父子同丧,莫非得了瘟疫?”
老者道:“说来也是凄惨,严老爷行商,常年坐船来往川中江南,谁知今年夏天带着两位公子出门,一去便杳无音信。几月不见音讯,自是凶多吉少,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要有个确信说法。派了不少家丁一路寻访,得知严老爷在奉节还曾上岸,随后沿途便不闻消息,实不知是在哪里出了差错。如今实在不能再拖,才开始治丧,可怜连具尸身也不能有。哎,长江水路,崖高滩险,浪大湍急,常在河边走,哪有不出事的。”
萧平安唏嘘不已,想来此事,韩谦礼也还不知。古时音讯难通,消息不便,欲访之人,竟尔天人永隔,叫人意外,更叫人心伤。人生无常,生死难料,昔年杜甫挂念李白,诗云“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想来惴惴不安之意,不尽于此。有心进去上炷香,想想还是作罢,毕竟与人并不相识,难免两下尴尬。遥遥一揖,拜了几拜,转身回去。
路上寻了个丐帮的弟子,说了身份,请他给嘉定府的韩谦礼也带个信。丐帮传讯之法甚多,消息最是灵通,传个话自是不在话下。
回到客栈,云锦书正来寻他,几人一起吃饭,席间沐云烟当他空气一般,连瞅也懒得瞅他一眼。随后三人一起去取萧平安的长剑。
到了紫烟阁,掌柜的早把长歌剑收拾妥当,剑身已经回复如初,更是擦的雪亮。萧平安看着高兴,解开包裹付账。
云锦书看他包裹内,竟放着一叠金叶子,足有一百多两,奇道:“原来萧兄弟这么有钱。”
这一百两金子是萧平安在济南府赢来,大半都给师傅师娘带回,自己带了一百两,一路上,几乎都是褚博怀付账,他自己也还有几十两银子,这金子倒是一点没动。想到钱财不能露白,忙把包裹包起,低声道:“这些都要存着,不能乱花。”
云锦书奇道:“你存钱干什么?”江湖人多半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年轻人手上更是留不住钱,他还没见过跟他一般大小的江湖人士说起存钱。
萧平安微微一愣,他只知道钱不能乱花,要好好存着,存起来干什么,却全然没有想过,只得嘿嘿笑了两声。
沐云烟见他吝啬鬼模样,加倍瞧他不顺眼。
云锦书却是心道,江湖人大碗喝酒,大秤分金,仗义疏财,视银钱为粪土,才是好汉,就便算有吝啬爱财的,哪个又肯直说,这小子言行都是出人意表,当真古怪,我真是越来越猜不透他。笑道:“左右无事,这附近有座古城墙,站在城上,成都城繁华市井,一览无余,萧兄弟,可要一起去看看。”
那城墙乃是隋唐时所留,后成都府越来越大,城墙已在城市之中,又有经修缮,倒成了一个登高看城的绝佳去处。云锦书对萧平安起了疑心,愈发想探探此人深浅,不住找他说话。萧平安心思单纯,不加防备,几乎是有问必答。云锦书机智胜他没有百倍也有五十倍,年岁又大,见识又广,没多久便将他出身打听个清楚,见他思虑单纯,心中渐渐放下心来。心道,原来还是个傻子,原先不过是个乞丐,走了狗屎运才拜在衡山派门下,我倒是多虑了。
云锦书心中释怀,更是轻松,指着城下,看比屋连甍,千庑万室,到处都是花灯,道:“明日便是上元佳节,我朝开国以来,太祖便定灯会为五日,不过只在京城,其余各地,多是三日举灯。今晚乃是初会,不可不看。”
沐云烟喜道:“是啊,是啊,我订了个顶灯儿,好看的很,一会记得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