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战国时期,秦商鞅变法,便有了严格的户籍制度。汉代“编户齐民”,国中不分南北贵贱,姓名、性别、年龄、身份、籍贯、家庭成员的数量、性别及其与户主的关系、财产(包括奴婢数目)等等,皆要登记在册,每年仲秋统计一次,称作“案比”。入册之人,皆为公民。公民一词乃是出自先秦,意为国家之民,与属于私人的奴隶相对。到了唐朝,户籍登记之时,已经开始备注体貌特征,以防假冒。
宋朝的户籍档案称做“五等丁产簿”,每隔三年编造一次。已不分“良民”与“贱民”,而是根据居城或居乡,划为“坊郭户”与“乡村户”,又根据居民有无不动产,划分“主户”与“客户”,再以家庭财产之多寡,将主户划为不同户等。宋时百姓的流动性大大加强,户籍也是开放:一人移居一地一年以上,便可获得当地户口,便是京城也是如此。
灌云寨乃是占山为王的土匪,即便是人口聚集的灌口乡也是不服王命,乡中最大的官不过是个里正。灌口乡人口已不下五万,在上报朝廷的奏折中,却不过是数百人的小村落。而这个村落所谓人丁的税赋,也多半是灌口乡的外来户。如此违逆,其间百姓自然个个都是黑户,灌云寨一干人等更是如此。
古时人对宗族传承看的极重,不得入族谱那是愧对祖先,九泉之下也无颜见先人。谢廷隐年轻时还好,如今年齿渐增,遇到一点火星,认祖归宗一念顿时熊熊燃起。此事说来却也不难,宋时三年便有一次造籍,只要当地官员报上去,编个来由,谢家族人落个大宋百姓身份那是轻而易举。若是谢廷隐舍得本钱,当地有大臣报个协助剿匪、赈灾济贫之类的功劳,朝中又有人美言几句,谢行本这谋反的罪名不能平反,但朝廷下个诏书,赦免其后一族之罪,甚至给些封赏,许其复族,却非难事。
云锦书点头道:“原来如此,若只求此事,吴家也可办到。”
全正愚呵呵一笑,道:“那吴柄也是如此说。”
云锦书沉吟片刻,道:“如此说来,谢寨主信不过吴家?”
全瑾瑜道:“谢大伯既有此心思,自然要办的稳妥。请了吴柄与老太太等人上山,也并未得罪,自然也想听听吴家之言。只是那吴柄大言不惭,拍着胸脯说一力承当,万无一失,反叫谢大伯看低了几分。”
云锦书也不言语,吴晛之父吴柄他虽未曾见过,但据闻确非大才之人。
全瑾瑜又道:“吴氏一族在川中自是根深蒂固,但在朝廷却算不得什么。吴曦在朝中无人,好容易搭上了韩大人这棵大树,但毕竟时日还浅,远算不得亲信。程松却是不同,与韩大人相识多年,又有韩大人爱姬这层关系,听说此女也为韩大人产下一子一女,只是秘而不宣罢了。”
云锦书道:“若是平日如此说,那是不假。但如今韩大人铁了心要对金国用兵,正是用人之际。这吴曦大人的分量可比程松他们重的多了。”
全正风斜躺床上,这半天也未言语,此时道:“不错,云公子与聪儿所见一模一样。我等困居荒谷,这朝堂的大事本不甚明了,聪儿却是一直在外游历。眼下宋金一战,势在必行,川中向北可以直逼京兆府(西安),再向西可直取汴京(开封),若是开战,川中必要出兵。这吴曦带兵是把好手,地位自然也要水涨船高。”他这番话说的甚长,讲到后来,已是气力不济,歇了两歇,才勉强说完。但言之有物,更是条理清晰分明。
云锦书朝全瑾瑜拱手道:“原来此事尚有转机,全仗全兄维持。”
全瑾瑜还礼道:“不敢,不敢。我勉强能够说服大伯和六姑,但谢家人还是偏向程松一伙多些。诸位今日见谢三寨主与吕开山密谈,也是为此。吕家两人对此事都是持中立之姿,不想参与。但谢三寨主想是劝他,借此机会,也可洗涮身份,灌云寨不缺金银,却无处可花费,若能得了朝廷赦免,以后寻个风和日丽之处,做个财主,岂不胜过做山贼百倍。眼下山寨之中,对这‘洗白’一事,倒都有几分心思。”
全正愚道:“若是朝廷不究,我等也愿脱了这山贼身份。眼下的问题是,究竟该押宝哪家。”顿了一顿,又道:“不管程松还是吴家,想来谢兄弟认祖归宗一事不难。事后谢兄弟必要带领亲族回归荆湖。但灌口乡灌云寨还有数万人丁,此事却不得不谨慎,若是押错了宝,只怕后患无穷。”
云锦书沉默片刻,道:“实不相瞒,我临行前与吴晛兄相谈,眼下朝中风浪大致已经平息,最多再过一月,吴曦大人任命诏书必下。二个月后,吴曦大人必达川中。”
全正楠冷笑一声,道:“谢家行事目光短浅,若真是如此,只怕吴曦大人回川,就是先拿我灌口乡开刀。”全瑾瑜这六姑四旬有余,容貌仍是端丽,说话不多,却是咄咄逼人。
全正风又是轻咳一声,道:“云公子如此说,我这心也算放下一半了。”
云锦书道:“却不知那另一半如何才肯放下?”
全正风微微摇了摇头,眼睛微闭,又不言语。
全瑾瑜低声道:“眼下谢大伯归宗之心如铁,势难挽回。他若一走,灌云寨群龙无首,我大伯和谢家之意,都是家父能东山再起,再掌灌云寨。”
萧平安奇道:“莫非……?”
全瑾瑜点头道:“不错,五年前,家父才是灌云寨的大寨主,只因与人交手,受了内伤,缠绵病榻,久久不愈,才将位子让给了谢大伯。”
全正愚道:“谢氏一走,灌云寨人心必乱,灌云寨数万亲族,今后何去何从,这山海重担,唯有兄弟你才能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