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诸人似已杀红了眼,完全不在乎自己性命,出手必尽全力,生劈猛剁,已无招式痕迹,更是完全未将对手当人。这百十人的混战,与一对人的比拼当真是有天渊之别。
邓飞与那疤脸汉子仍是端坐椅上,已有对方之人杀至两人身侧,但两人仍是一动不动,冲杀之人也不对这两人下身后,到了身前,也是立刻绕开。
场上拼斗,凶残之极,看的沈放也是心惊。以沈放所见,这黑衣人群中,相对的高手更多。但此际场上,却是白衣人占了上风。街西邓飞身后,已有不少白色身影,而街西疤脸男子身后,却只寥寥几个黑色身影。
沈放看的仔细,一眼瞥见,前日在街头故意冲撞自己的那背刀汉子竟也在其中。此际身穿白衣,手持大刀,他人高马大,倒也威风凛凛。沈放看了几眼,见他手下实是稀松平常,暗暗摇头,心道此人定是死定了。谁知过了好大一会,视线中又见此人,举着大刀,竟在追杀别人。
沈放倒是微微有些惊奇,多看了他两眼。只见此人甚是狡猾,始终紧贴着街边,绝不往街心去闯,但也不往人少的地方去,而是看哪里白衣人多,便凑将过去。遇到武功强过自己的,打两下就跑,遇到武功不如自己的,却也不下杀手。如果黑衣人多,他转身就跑,如是白衣人多,他便立刻冲上。便是此刻追杀旁人,他也是故意放慢脚步,绝不追到身后。
沈放见他在人群中神出鬼没,如耗子一般灵巧。身旁不少人打出火气,都是放声大叫,纵情狂吼,此人却是默不作声,就算在一团混战之中,也是落足极轻,小心翼翼。再仔细去看,白衣人中,如背刀汉子一般聪明的,大有人在。黑衣人一边却是相反,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只知一昧向前,有几个黑衣人冲的太快,陷入一片白衣之中,片刻便被人击倒。
沈放暗暗点头,心道,原来这混战还有这般打法。这白衣人中,显是不少人久经如此战阵,早学的精怪,不但会投机取巧,更有些人结成阵势,互为攻守,进退有序,更是大占便宜,游刃有余。
沈放正自看的出神,突然背后一声风响。听风声此人出手疾如风火,心中已知大概,微微侧身,果见是那脸色倨傲的矮个年轻人出掌偷袭。沈放见他来势凶猛,左掌拍来,右手藏于腋下,显是预备了后招。
沈放此际已站在屋沿之前,他回转身来,已经背对街心。那矮个年轻人掌已打到,劲风扑面,沈放看似无法,左脚只得又退了一步。这一步退后,已在屋沿之外,一足踏空,人立刻朝下跌去。
那矮个年轻人面露狞笑,他本就想叫沈放出个丑,此际眼见沈放跌落,已是极为满意,手上一松。
沈放一足落空,身子下沉,却未跌落。他身子大半已经在屋顶之外,右脚脚跟却仍牢牢扣住屋沿,稍一借力,身子空中竟是一顿,随即左脚突然踢出,这一脚踢在屋檐之下,屋顶一片瓦片突然弹起。
那矮个年轻人神色大变,沈放竟未坠落,反是仰面对着自己,自己已经收招,胸前空门大露,眼前突然又弹起一块瓦片。年轻人知道不妙,立刻就想抽身后退。沈放伸手一拨,面前瓦片划了个弧线,直打那年轻人后脑。
那年轻人正待低头躲闪,却见沈放一双眼睛,正盯在自己“膻中穴”上,心中大骇,脚下一点,人已高高跃起。但他这一跃,已经远远在屋顶之外,待到明白过来,人已朝街心落下。半空之中,见沈放身子一拧,已经站回屋上,似是还对自己笑了一笑。
街心两派仍是恶斗不止,突然头顶一人落人,双方都是想也不想,挥刀就砍。那年轻人面沉似水,身子下落,突然飞腿连踢,踢飞两把单刀,随即一脚踩在一人肩上,那人吓了一跳,他却已借力跃起,又落回屋顶之上,与沈放隔了数步,怒目而视。
沈放见他这两下应变奇速,也是不敢轻视,面带微笑,凝神戒备。突然身前人影一闪,却是另一个年轻人挡在面前。此人身法之快,竟连当面的沈放也是不及看清。
这年轻人却是面带笑容,毫无敌意,抱拳道:“兄台好功夫,在下栾星回,家兄栾星来,见兄台器宇不凡,一时技痒,忍不住出手试探,多有冒犯,还请勿怪。”
沈放听他轻描淡写,把自己捧了一捧,自己兄弟无端出手反成了切磋之举,无伤大雅。虽是文过饰非,但见他言语谦和,也无意树敌,拱手还礼,道:“好说,好说。”
栾星回道:“兄台这一招‘悬崖勒马’竟能用在此处,变绝地为伏兵,当真是奇思妙想,别出机杼。”
一旁栾星来恨恨道:“我不过一时大意,他全身力道都在腿上,哪里还有余力攻我前胸要害!这小子虚张声势,好不可恶!”先前他被沈放一眼吓坏,乱了方寸,却是忘了,沈放身子挂在屋檐之上,无从借力,若仍能出手反击,必是内功深厚,登峰造极。他若要有如此内功,适才又何必躲闪,直接与自己对掌便是。
栾星回道:“我猜兄台若真要动手,当是以手钩住屋檐,在屋顶下拔剑刺人足底,不知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