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伫立门前,见人潮之中,毛彪慢慢去远,一个瘦小孤寂背影,与记忆中那个豪气飞扬的汉子,模样再难贴合。想到毛彪那句“可怕的是穷啊。”,只觉心中积郁,若有所感,呆呆出神。过了好一会,这才想起酒账还未结,叫过掌柜。那掌柜听说他要给钱,吓的魂飞魄散,一迭声的告罪,还道是自家无意得罪了铁掌帮的好汉。
沈放如今烦恼已是不少,与毛彪一席话,在这份心境之上,更是雪上加霜,只觉闷闷不乐。
沈放回去流民营,正遇见秦广,说了适才所见之事。这才知道,玄天宗与铁掌帮争斗,临安已是世人皆知,偏偏他心神不属,早出晚归,竟是浑然不知。说起两派恶斗,秦广也是满腹牢骚,破口大骂道,这些乱党贼子,该一个个都吊在门楼上才是。
沈放仍是白天给人看病,晚上回破庙练功。道济所授的“禅定印”他愈加熟练,半个时辰之内,便能听到水滴之声,虽从未听到一百零八之数,却也对他练功大有裨益。他再拿起归元剑,心境大大平和,剑法之中的暴戾之气渐渐收敛,出剑却是越来越快。
他已有几日未去醉仙楼,这日营中病人不多,他顺道便来看看。随手炒了几个菜,又与刘宝说话。区区不过几日,刘宝手艺也是见长,已经能上灶帮忙了。更可喜的是,刘宝性情豪爽,没多久与醉仙楼上上下下已是打成一片,学艺的劲头也是越来越足。因沈放的关系,掌柜朱富对刘宝也是照顾有加。与刘宝闲聊几句,听到大丫二丫三丫都吵着要见自己,沈放也是莞尔。他这段日子忙的厉害,倒是少去刘宝家里。三个小姑娘和他玩的熟了,陡然不见,自是想念。
正说着话,突然一人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朝着沈放急道:“前辈大哥,救命,救命。”
沈放见是宋源宝,摇头道:“你又骗了什么人?”
宋源宝道:“不是的,有坏人找上门了,大难临头,前辈大哥你千万帮上一帮。”
沈放见他神情不似玩笑,一瞥之下,见他肩上破了一处,隐约有血渗出,手提出鞘长剑,气息凌乱,皱眉道:“不急,究竟何事?”他对这宋源宝印象倒是不坏。
宋源宝道:“我是泰山弟子,我师傅被坏人围困,眼下我师傅拖着他们,可撑不了多久啦。”
沈放面露难色,道:“你师傅都不是对手,我可也不成呢。”
宋源宝只道他是不肯帮忙,更是焦急,道:“我师傅受伤了,眼下危在旦夕,求求你了。”情急之下,就要双膝跪倒求肯。
沈放一把将他拉住,道:“好,我随你去看看,不过咱们得有些准备。”
距醉仙楼半里之外,一座不小的宅子,如今大门紧闭,院中却是乱成一团。厅前灯光照在门前,几步台阶之上,摆着一张椅子,上面坐着一人,仙风道骨,正是泰山派掌门褚博怀。身旁一人手持长剑,一身红衣,娇艳如花,正是火凤凰颜青,此际却是云鬓散乱,额头香汗淋漓。椅子后面还站了两人,都是身材高大,形容粗犷,虽都穿着汉服,却感觉有股说不出的别扭。台阶上半躺着一人,却是秋白羽,此际歪着身子,已是被人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院中两人激斗正酣,其中一人一只袖子空空荡荡,正是丐帮传功长老蒋绪中。与他交手之人,一身黑衣,银发鹰鼻,看相貌却不像中土人士。
交手两人不远,一字排开有十一人,有老有青壮,半数都拿着刀剑,神情轻松,看两人相斗,指指点点,看是胜券在握。
果然场中蒋绪中已是落了下风,那鹰鼻老者突然双掌齐打。蒋绪中一只手格挡,错步让开另一掌。鹰鼻老者手臂一沾,突然软绵绵将蒋绪中手臂粘住,另一只手突然反穿上来,直拍蒋绪中肋下。蒋绪中低喝一声,手臂一扬,将那人甩开。鹰鼻老者手臂回缩,突然反掌推出。蒋绪中闪避不及,只得与他对了一掌。那鹰鼻老者上身一晃,蒋绪中却是退了一步。
鹰鼻老者呵呵一笑,道:“承认承认。”
蒋绪中神色冷冰,道:“可还不算分出胜负。”他吃了少一只手的亏,被逼与对方对了一掌,对手有心算无心,却不是他功力不及。
鹰鼻老者也是心知肚明,口中却道:“我等也不愿与贵帮结仇,自是点到为止。”
蒋绪中道:“但有老夫一口气在,你休想动褚掌门一根毫毛。”
鹰鼻老者道:“蒋长老误会了,我等怎敢得罪褚掌门,只要将那两个蒙古人交与我等,嵬名博当向诸位请罪。”
一声轻笑,自侧面人群中走出一人,也是花白头发一个老者,抱拳道:“正是,褚掌门奔波数千里,从陕入川,再下江南,这大半个天下也跑了,早已是仁至义尽。这两个本也是异族,褚掌门又何苦定要相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