棍法之中,缠丝扭丝都是精髓所在,高手过招,控棍攻敌,更有个诀窍,称作粘缠圈转。乃是以棍尖划圆,圆圈越大,控敌范围越大,力道也越强,但相对较慢。圆圈越小,控敌圈子变小,力道减弱,但急如星火。明代戚继光在《纪效新书》中说,这个圈子以一尺为最佳。此际常风手腕一抖,棍梢划个圈子,不大不小,正是一尺。常风手上不停,一个圈子划过,又接一个圈子。个个都是规整浑圆,恰恰一尺,更是越来越快,棍梢飞旋如风车一般。但怪异的是,他舞动如此之快,却不闻一丝声响。
场上原本还有喧闹余声,此际忽然鸦雀无声。
衡山派阵中,殷长殿面色凝重,眉头一皱,道:“原来这小子也藏了一手。”身旁几人,萧登楼和洛思琴在内,也都是面上一紧。
东侧看台后面角落之中,那坐庄的朱三光刚刚举起酒葫芦,灌了口酒,忽然眼睛瞪的浑圆,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萧平安忽然出场,他临时凑了个局,寻思萧平安名声响亮,又是主动出战,显是胸有成竹,又有主场之利,天时地利人和,给了个二赔一。昨日常风曾经上场,虽也赢了两阵,却也未见太过特别之处,给了个一赔三。但适才常风这手一露,他登时明白人家是藏拙了。朱三光又悔又恼,骂道:“他奶奶的,这些帮派,没一个老实的,勾心斗角,原来各个都藏了一手。”
旁边一人显是押的常风,此际裂开大嘴,笑的能看到后槽牙,道:“朱大哥莫急,斗力境下段,有的是以下犯上。”
另一人武功不强,还不知就里,奇道:“二位说些什么?”
押常风那人开心之极,笑道:“你舞个棍子,可有声响?”
先前一人道:“那还要说,给根竹竿,我也能舞的呼呼风响。”
那人更乐,道:“那常风舞的如此之快,为何不闻声响?”此地离擂台甚远,但望日台上空旷,擂台又高出一截,声音本就传的极远,寻常刀剑破空之声,也能听的清楚。此际常风手中一根棍,舞的风车也似,声响该是更大才对。
这下先前那人也有些明白过来。
朱三光恨恨道:“咱们听不见声音,是他力道太大,牢牢压住了棍子。”
下注那人笑道:“这份功力,我瞧比那费云翼也差不了太多。”
周围几人惊讶道:“当真!”几人显是买了萧平安,此际脸色都是有些发白。
前排一众高手之间,云弄子探身朝云阳道人望了一眼,道:“云阳道友,你这门下功夫也不错啊。”
云阳道人微微一笑,道:“远不能与贵派相比。”他语带双关,明面上说的是武功,暗地里却是说的点苍派藏了费云翼这么一人之事。实际此事见仁见智,门下有高手却秘而不宣,在江湖中实在是太过寻常,如今世道,人人都懂韬光养晦,无可厚非。点苍叫人有微词,根源之处还是在于,费云翼严格来说,乃是点苍本宗弟子,并非出自点苍分宗。毕竟与二派结盟的,眼下也只是点苍分宗。
场上常风手中棍越舞越快,他倒并非有意炫耀,眼下比武已到尾声,点苍费云翼这样的底牌都已经露了出来,他也无须再遮掩。此战他要全力以赴,一壮本门声势。不但要赢,还要赢的漂亮,叫众人吃惊,这本就是他上场之前,派中就商量好的。此番天台派也有自己的算计,他便是门中有意潜藏的最大暗手。
先前常风有心情与萧平安调侃,却也是成竹在胸。他走的乃是内外兼修的路子,旁人见他使一根重达三十六斤的镔铁棍,身形又是巨大,都道他是天生神力。可实际上,这常风却是一直勤练内功,这内力迸发出的力道,自然更胜蛮力。眼下他也已打通六道经脉,虽不能与费云翼相比,却也是不俗。
常风有此功力,自然不把萧平安放在眼里。只听台下喧哗声四起,他知道目的已经达到,明眼人都已看出他内功着实不俗,就便与费云翼,也有一战之力。正待出手,却又是一怔,这一次险些连手里棍子也扔了。萧平安正对着他,此际却是双目紧闭。
萧平安侧身对着衡山派方阵,但萧登楼等人目光如电,仍是看的清楚,洛思琴皱眉道:“平安把眼睛闭上了?”显是她也觉得有些意外。
陆秉轩也有些莫名,道:“莫非是诱敌之计?”
场下已有更多人发现端倪,窃窃私语声猛地多了起来。
常风忽然觉得,萧平安上台来一举一动都是设计好的,有意装傻跟自己闲聊,甚至引得自己师傅都对自己发了雷霆之怒。动起手来,更是处处显露傲慢之意,此际连眼睛也闭上了,竟似拿自己当玩笑一般。常风越想越是,越想越怒,心道,奶奶的,我这么老实,你也忍心欺负,实在是过分之极!大喝一声,一棍当头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