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开采出的铁矿石并不能直接入炉,需研磨成碎粒,越细碎越好,再掺入灰石。冶炼之时,熔炉接连数日都不能停顿,从顶部装填掺了灰石的铁粉,再加木炭。待上层木炭烧尽,继续加木炭铁粉。如此反复,熔点较低的一些金属和杂质会流至炉底,顺开口流出,这些都是矿渣。熔点较高的铁块则留在熔炉中下部。待炉中渐满,迅速打破熔炉,扒开不能熔化的矿渣和炭灰,就取得了生铁。在此基础上,将生铁先炒成熟铁,然后用液体生铁进行增碳,可获得钢料,便是“灌钢法”。
炼铁乃是巨利,动辄盈钱数十万,数百万,但做来也是不易。元人胡升作《星源志》,写道:一个冶炉,就需壮劳力四五十人,包括掌熔、上料、鼓风、观察、取渣、铁水出炉成型等等。岳柯在《汪革谣谶》中提到:汪革在舒州宿松县拥有两座冶铁炉和一座炭山,工人五百余名。这些投入都是不菲,
此地村中只有一座熔炉,却也有三四百人,各司其职,还有六十多名看守,都是身怀武功。其中采取矿石,研磨铁粉,烧制木炭,需要的人手最多,而这些人的待遇恰恰也是最差。至于看管熔炉炼铁,最是马虎不得,虽也都是外面强抓来的工匠,毕竟都须有些本事,食宿都较采矿烧炭的好上许多。
萧平安自然是要下洞挖矿,只是谁也没想到,他挨了十几鞭居然还站的起来。赵四只觉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立刻叫人拉萧平安前去上工。
从村东头出来,一路有人押解,走不到一里半,便到山下,穿过一条山洞,所到之处,叫萧平安也是看的惊了。脚下乃是一个巨大坑洞,足有近百丈宽,四周一圈一圈道路向内收缩,如同一个巨大的漏斗,对面崖壁之上,遍布洞穴,黑压压一片,根本数不清数目,大大小小,如同一张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山间草木早不见踪迹,巨坑之内,惟余裸露的岩石,面目狰狞,丑陋不堪。
众所周知,煤矿乃是藏在地下,需挖竖井深入,而铁矿石一类的矿藏则大部分藏在山中,挖矿如同挖山,盘旋而下。此间是个老矿,不知道已经挖了多少年,明处的矿石早被挖完,眼下矿坑也是深入地下。
队伍中挖矿的奴隶有一百余人,萧平安与管雄等人走在一处。行进之时,无人敢说话,但周围人时不时盯着萧平安看,见他行走如常,无不啧啧称奇。
跟随众人行到山下,几个巨大山洞之前,有一个木棚,前面摆了张桌子,两人提笔与众人登记。
萧平安第一日来,有人给他一块竹牌,嘱咐带在身上,且不可丢了。每日自此下洞,都需出示,挖了矿石回来,更要凭此物记账。
众人开采的乃是赤铁矿,赤铁矿石含铁量极高,可达百分之七十,但又重又硬,挖掘不易。此间的规矩,每人每日要上缴矿石一百斤,若是不足,少不了挨上一顿打,若是多了,也有些微薄奖赏。一百斤矿石看着不多,但全靠人力来撬动,殊是艰难。况且这矿开采多年,容易采的矿石早被挖空。一百多人中,每日能足量上缴的,往往不足七成。
萧平安岂肯下去挖矿,只是此际软弱无力,反抗不得。心中又恼又恨,见有人递腰牌给他,理也不理。有守卫知道他已惹恼了那赵四,自是对他凶狠,见他强硬,上来抡圆手臂,就是一个耳光。
萧平安岂会让他打到,脚下一闪一绊,摔了那人一个狗啃屎。这下登时激怒旁人,七八个守卫一拥而上。
萧平安昨日熬尽心力与那剧痛对抗,眼下实是虚弱不堪,使不出半分力道,身怀重创,又是多日不曾饮食,勉强招架了几招,打倒两人,便是体力不支,被人后面一棍重重打在后脑。眼前一黑,险些晕倒,众人趁机将他扑倒,拳脚相加。
打了片刻,桌子后面记账一人骂道:“打够了吗,还他妈等着下洞呢!”这人五十多岁年纪,肥肥胖胖,名叫胡安全,乃是矿上经手钱财的管事,对一众守卫也是毫不客气。
众人这才骂骂咧咧散开。萧平安鼻青脸肿,嘴角鼻子都被打破,一脸是血,满面怒容,晃晃悠悠,挣扎站了起来,一双眼中如同喷火,狠狠瞪着众人。他本是温和谦让的性子,宁可自己吃亏,不愿与人结怨,甚至委曲求全。但此际却是半分不愿忍受,这些时日他受尽屈辱,饱尝痛楚,实是已经憋了太久。忍无可忍,再不能忍。
众人见他挨了如此毒打,竟还能站得起来,无不愕然,又见他眼神凶狠,桀骜不驯,仍敢怒视众人,都是吓了一跳,先前出手那七八个汉子更是惊讶,竟有几个心生惧意,转过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萧平安满嘴是血,又咸又腥,狠狠啐了一口,怒道:“你们这些混账王八蛋,有种再来!”
一众守卫骂还回去,却都不敢上前。胡安全不耐烦道:“都他妈散了,散了!尚闻清,昨日你队中死了一个,这个今日就跟着你。叫这小子也老实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