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广道:“老子活了三十多岁,屁也不会放么,这就给你放一个。”
常人接了肠子,喘气都会牵动腹内疼痛,他却是若无其事,也不提一个谢字,反是与沈放两人玩笑不断。
他连日不能饮食,嘴唇也是干裂,沈放虽不断给他拿水湿润,口内还是干的难过,要水来漱了漱口,总算记得沈放所说,不敢咽下。口中干渴稍解,才又道:“我那肠子呢,你切了多少?”
沈放无奈,心道,临安城,也瞧不出你这么诙谐啊,怎么,肠子少了一截,人还转性了。伸手一比划,一寸来长,摇头道:“就这么一截,早扔了,留着又不能下酒。”
秦广咂了咂嘴,道:“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那是我自己的肠子啊,腌起来下酒,谁人比得过!”
沈放强忍笑意,道:“大哥既然醒了,精神又如此健旺,那就起来走两步。”
秦广吓了一跳,道:“什么?”瞧瞧沈放,道:“你莫非是看哥哥勇武刚强,心中嫉妒,要折磨于我么。还是你要显得自己医术高明,别啊,要送匾牌什么的,你说句话,我拆了家里门板也给你做几副。”
沈放摇头道:“我还真不是说笑,你须得起来走动,否则腹内肠子伤处黏合一团,再挨一刀也治不好。”
秦广这才知道他不是玩笑,也不磨叽,干脆道:“好,你是大夫,什么都听你的。”
沈放也是佩服,道:“我们这就扶你起来。”
秦广慌忙摆手,道:“莫急莫急,再歇一会,再歇一会。”
拖了大半个时辰,见实在躲不过去,苦着一张脸让沈放和萧平安两人架起。搬动之时,一动便是龇牙咧嘴。可到了屋外,却是面色一整,坚毅勇武,判若两人。
门口两名亲兵见他出来,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三人在院中慢步走了一刻钟,方才回去。
天还未黑,这消息已是不胫而走。被人暗算,肚肠断成十七八截,流了一地,只能躺着等死的秦广秦将军,有幸遇到活佛道济亲传弟子,施以续肠之术,仅仅过了一天,这已经能下地走路了,而且精神十足,两眼嗷嗷放光。
秦广院外,一时是人来人往,到半夜也不消停。一干军中将领,不管昔日与他关系如何,都来探望。晚间时分,甚至夏衍德也亲自前来探望,推心置腹,说了不少器重之言。
沈放和萧平安都借故避在一旁,不与这些人交道。
第三日,秦广便通了气,面色也恢复少许红润。可以少量吃些米汤。
沈放和萧平安陪了七日,见他渐趋稳定,这才出言告辞。这七日也无变故,金兵仍在河岸不远,并未进军围城,但不断砍伐周遭树木,显是在制作攻城器械。
沈放和萧平安两人左右无事,看护之余,也不外出,都是盘膝炼气。萧平安体内残余真气已不足半数,舒经透穴也是越来越难,但连日运功之下,仍又有一条经络眼看可归入府。
沈放也自用功,但正如寄幽怀所说,他这白马经过了破障关,修炼速度陡降,虽仍比寻常内功快出许多,但已无导息境那股势如破竹之势。难免有些失望,但随即又是哑然失笑。自己一年之前,尚且还是经脉废弛,如今却已是过了破障关,自己居然还不知足。
信阳终究是非之地,沈放记挂复仇,萧平安也想回衡山派,秦广身子渐好,但也不能再战,须得撤回后方休养。大宋还算厚道,重伤的官兵都会撤回后方安置。但对诈伤自残,想临阵脱逃的,处罚亦是严厉。
沈放本想护送一程,却被秦广所拒,道,我已无事,你忙你的去吧。
沈放也不坚持,给他留了个方子,调理身子,又嘱咐了一些锻炼康复之法。秦广如今肠道虚弱,还是只能吃粥,二十余日后,方可吃些肉糜,此等伤情,若想回复,怎么也要百日。至于锻炼康复,却是劝他切莫逞能,必须按沈放所嘱,循序渐进。秦广壮的不像个人,三四日就能自己下地行走,还不要人扶,若不是沈放拦着,甚至要拿自己大刀舞两下。
自始至终,秦广也未提谢谢二字。沈放和萧平安也觉理所当然。
两人离了信阳城,商议往哪里去。沈放想留在此地,借机寻沙鲁图、韩复等人的麻烦。萧平安却是想回衡山派。但沈放隐瞒自己心思不说,反被萧平安猜到,他唯恐兄弟有失,又不放心他一人留在此地,自己也不肯走。
无奈之下,沈放只得道:“咱们瞧瞧风向,若是没有机会,就暂且罢手,反正我燕大叔今年就要出山了。”
萧平安奇道:“燕长安燕大侠么,他要出山了么?他如今什么修为?”
沈放难掩得意之色,道:“我还不知,我出山之时,他也是困在斗力境,前番听说有所突破,应也到了灌顶之界了吧。”
萧平安好生羡慕,道:“那也是灌顶高手了,厉害厉害。”
两人站在路边说话,远处道上行来一人。年过六旬,花白胡须,身着儒衫,头顶方巾,似个饱学耆宿模样,手捧卷书,边走边看,似是不忍释卷。
走到近前,似是读书太过入神,好好的大路不走,脚下越来越偏,竟是直朝沈放和萧平安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