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吃饭都不兴关门,因此院子里的动静,姜翎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金大嫂说“绞肠痧”时,姜翎便放下啃了一口的第二个窝头,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牟村长已经去牲口棚里套车了,金大嫂哭得泪雨滂沱,金二嫂正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着:“大嫂甭着急,也不定就是绞肠痧,兴许只是闹肚子呢……”
这话她自己都不太信,金老三已年满十八,翻年就要娶妻了,不至于连闹肚子的疼都忍不了。
两妯娌哭的哭,说的说,谁都没朝姜翎看一眼。
姜翎只得清了清喉咙,待众人都看过来后,才对金大嫂道:“我是大夫,若是大娘信得过,我可以去瞧瞧。”
金大嫂用袖子抹了把眼泪,仔细看了姜翎一眼,呐呐道:“您?”
这位小贵人看着才断奶没几年呢,还能给人瞧病?
“俺看着,不太信得过……”金大嫂呐呐一阵后,最终还是实话实说了。
姜翎:大娘唉,您太实诚了……
这时男客那一桌的人也都出来了,唐琪朝姜翎看了一眼,对金大嫂道:“大嫂子,您别看她年纪小,却是京都有名的神医,我们这一趟便是接神医去漠北救人的,找她给您家里人瞧病,您不亏!”
其实唐琪也不太信得过姜翎的医术,就算这位小郡主打出娘胎起就开始学医,也顶多只学了十来年,人家行医几十年的老御医都没辙的毒,她能解?
因此他便想着趁机见识一下姜翎的本事,倘若不行,现在回京请别人也许还来得及。
金大嫂将信将疑,这时牟村长套好车出来,闻言也跟着劝道:“金大嫂,您就听这位小军爷的吧,要真是绞肠痧,俺们这牛车跑到镇上也赶不及哩,要不是绞肠痧,给这位小姐治治也不耽搁啥。”
姜翎听出来了,牟村长其实也是信不过她的,不过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姑且治一治”的心态,在做和事佬呢。
她有些心累,冷着脸道:“大娘若实在信不过便算了,赶紧去镇上请大夫吧,我们也要启程出发了,两不耽误。”
金大嫂忙道:“信得过,信得过,劳烦小神医给俺家金三儿看看。”
姜翎心说:神医就神医,干嘛还要加个小字?
金大嫂说完,前边带路,姜翎和拎着药箱的珍珠紧随其后,其他在村长家借宿的人也都跟了过去。
金大嫂家离牟村长家并不远,只隔了三四个院子,姜翎远远便看见一堆村民围在院子外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看着像是绞肠痧,牟洪禄他爹当年可不就是这个样子,痛得满地滚,然后就痛没了……”
“可怜金老三,还没娶妻呢。”
“别说了,金大嫂回来了。”
“……”
牟村长几步越过众人,走在了前头,呼喝道:“都让让都让让,别堵在门口,大夫来了。”
有村民一边退一边问:“哪来的大夫?金大嫂出门还没一顿饭工夫哩。”
牟村长没应声,只是没好气地道:“没事儿少咧咧,也不看看啥情况,都让开些。”
村民们依言让开。
姜翎进了院子后,一眼便看见堂屋里头躺着的、叫声渐渐虚弱的金老三,另有一位头发灰白的老妇人坐在金老三旁边的地上嚎啕大哭,饭桌上,一位头戴皮帽子的老头闷声不吭地狠抽着旱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