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宁在小郑妃宫女的策应帮助下,轻松进入了寿昌宫,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刘皇后已经等在了门下:“池大人。”她这样唤他。
池宁看着眼前的皇后,这个女人肉眼可见地苍老了许多,本应该还在花信之年,却已经两鬓斑白。池宁在内廷见过很多这样的宫妃,但却没有谁像刘皇后这般,明明应该已经枯萎了,眼神却能依旧格外的明亮,甚至可以说精神状态比她刚当上皇后的时候还要好。
【这很反常。】原君对池宁道。
池宁对此不能更同意,事出反常必有妖,也可以理解为被打进冷宫的宫妃有可能的突变。
事实上,大启的皇宫,并没有明确的“冷宫”概念,不会有哪个宫殿公然挂出“冷宫”两个字来,它们建立的目的也绝不会一开始就说明,这里是要囚禁犯了事或者不受宠爱的妃嫔。冷宫的说法,来自于皇帝长期不去哪个宫殿,所有人都心照不宣,这位失了圣心,再难重获荣宠。
好比“病了三年”的刘皇后,纵使栖梧宫是众所周知的皇后寝宫,如今也成为了众人眼中的冷宫。
在这种扭曲的环境里待的时间长了,人变成什么模样都不应该觉得奇怪。这是池宁的师父张太监当年教过池宁的一个生存之道。在皇宫这个大染缸里,被关久了的疯子不可怕,有理智、掌握权势的疯子才可怕。
“请您跟我来吧,她们都以为您是我们这边的人。”刘皇后对池宁不仅叫了大人,还用了“您”,仿佛这是一件多么稀松平常的事情。
池宁对此接受良好,他可不会说什么“这可使不得,您是皇后娘娘,怎么能对我用‘您’”,他只会微笑以对。
他倒是想看看,这位刘皇后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寿昌宫已经好久没有妃子居住了,因为这里曾是万安宫的一部分。事实上,在天和帝时期,甚至没有妃子敢住在万安宫,生怕引起太后的不满。到了念平帝时期,念平帝才不会管那么多,他甚至还诡异地把当年他惧怕的魏贵妃,当成了一种“榜样”,比照着魏贵妃的标准,处处彰显着自己对四皇子生母姬贵妃的宠爱。
从寿昌宫到万安宫,路程不远不近,不过确实要快走几步。路过被太后命人重新修建起来的宫墙时,池宁甚至都能脑补太后当年站在这里,看着宫墙重新建立后,是怎么样一番的快意心境。
你魏贵妃再得宠又如何?我有子,你没有,最终的胜利者只会是我。
你拆再多墙,我都可以给你重新堵上!
但现实是,由于一些建筑的遗留问题,两宫之间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适合修筑冷冰冰的蜃灰宫墙,有一些地方只用了木板作为分隔。引路的宫女上前一推,他们就很简单的迈到了万安宫的那一头。
这木板自然不是豆腐渣工程,而是由小郑妃的人历时数月、一点点辛苦改建的。
池宁当年也来过万安宫里办事,见过魏贵妃鼎盛时期这里的模样,不得不说,如今小郑妃的待遇,差魏贵妃远矣。他们一路不敢点灯,怕被宿在宫中的念平帝或其他内侍察觉到端倪,只能就这么一路『摸』黑走路。如果魏贵妃在,这里肯定是灯火绚烂,亮如白昼,根本不需要任何宫灯。
念平帝还没有睡下,小郑妃正在寝宫内与他周旋。寝宫的门口站着一队孔武有力的内侍宦官,他们都是有武功的那种,比侍卫还要可靠。
自从念平帝被大皇子行刺后,他就增加了近身保护他的内侍人数。
池宁远远地看了一下念平帝这怕死的配置,偏头问身边的嫔妃们:“你们打算怎么下手?”
大启曾发生过伺候在皇帝身边的宫女,被压迫到极致后,不得不集体奋起反抗,差一点就在无为殿内勒死了当时的皇帝的历史。可惜,这场注定被写入史书的起-义,最终因为有二五仔去向当时皇后告密而没能成功。但也是因为这个历史教训,刘皇后等人绝不可能再效仿。
“我们自然不会勒死陛下。”贤妃勾唇,她看上去比皇后还要有主意,“陛下要是被勒死,是能被看出来的。”
“万安宫里的所有人都要陪葬,我们怎么忍心这么对待郑妃妹妹呢?”
“大人少安毋躁,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只有等。”
静王府内。
胖胖的静王已经收拾妥当,他的目光准确无误地看向了江之为藏身的地方:“谁?给本王出来!”
江之为不自觉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静王到底是怎么发现他的?
然后,静王世子就从后面缓缓走了出来。明明刚刚江之为才看到闻怀古走过廊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绕回来的。静王府实在是太大了,府内楼阁众多,地形错综复杂,就像一个『迷』宫。
一胖一瘦的父子俩个,就这么相对而立,可惜,并没有什么父慈子孝,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默。
好一会儿之后,还是由沉不住气的闻怀古开了口:“阿爹,求您了,收手吧。”
闻怀古已经不打算再和他父王兜圈子了,他也兜不下去,一桩桩、一件件都指明了他爹就是幕后凶手,他越是想要证明他不是,就越……
“您到底为了什么呀?这根本不像您会做的事。”闻怀古都快要崩溃了。
静王的笑容还是那么佛『性』,但佛也有罗汉怒目的一面:“什么才叫我会做的事呢?老老实实给有琴氏那个老妖『妇』当狗?只因为她养了我,我就应该感恩戴德一辈子?我是皇长子,我的母妃是为了救父皇死的。皇后不养我,我照样能活下来,活得很好,活成今天的模样。但是,有琴氏养了我,才能在父皇面前保有慈母的形象,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自己的孩子,我就是她的筹码和招牌。”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闻怀古有点笨嘴拙舌,但他还是努力表达清楚了自己的意思,“不说祖母到底对我们如何,您可以讨厌祖母,但为什么要伤害别人呢?为什么要杀了皇伯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