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已过,重阳未至,京城最大古玩街琉璃厂生意火爆。
琉璃厂原是皇家官窑旧址,当年红花会大闹京师,但凡能打砸的一概没放过,琉璃厂同样遭了殃。
朝廷镇压红花会后,将琉璃厂合到瓷窑,一并归工部管辖,原先的旧址便成了百姓买卖古玩玉器的地方。
琉璃厂三教九流汇集,东西有真有假,往来买卖全凭个人眼力,讲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东西离摊概不负责。常常有客人前脚带走所谓的孤品,摊主后脚就拿出个一模一样的摆上。
时至今日,琉璃厂真少假多,漫天要价,许多不知深浅的人来此多半要交学费,即便经验丰富的老手,也难免打了眼,买一两件假货回去。
像是刘横的父亲,就十分热衷于在这里逛地摊,自认为凭着多年生意积攒下的眼力,可以捡到漏,结果学费交了一笔又一笔,却极少淘到真东西,反倒不如直接去拍卖行来得划算。
琉璃厂往里,是一整排古玩门店,这种店往往价格贵,还找不出好玩意,东西真假参半,交易签字画押,从不写哪朝哪代什么物件,只说是装饰摆件,就算买了假也只能认倒楣。
王朝有规定,只允许买卖千年内的东西,再往上,多少就得掂量掂量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即便律法严苛,仍挡不住有人铤而走险,一些看似合法经营的店铺,暗地却做着倒卖文物的勾当。
胆子稍小的,倒腾些唐宋时期的东西,大多卖给熟客,胆子大的,青铜器只是起步,皇宫皇陵里的都敢弄出来。
琉璃厂东打头有家铺子叫聚宝阁,行内出了名的胆大,店内东西平平无奇,但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举行秘密拍卖,拍的东西不是实物而是照片,谁要相中了,隔天就下斗给取回来,可谓猖狂至极。
聚宝阁掌柜叫谢臣,标准的商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白衬衫配西装裤,不像常见市侩之徒,加上一丝不苟的大背头,任谁看了都会将其当成文质彬彬的读书人。
谢臣平时有别的生意要打理,不常在店里,聚宝阁说话的是个老头子,绰号“五叔”,连干活的伙计都不知道其全名,只知道姓杜。
……
这日,店里来了位阔少,一身名牌西装,胳肢窝夹个皮包,鼓鼓囊囊,走起路一步一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半身不遂。
打扫卫生的伙计一眼就看出是只肥羊,凑上前道:
“这位爷,要点什么?”
“你们这里有像样的字画吗?”
“您看看墙上那几幅,都是镇店之宝,颜真卿、柳宗元、关玄宰,要啥有啥。”
阔少一边盘着串一边上前,只看了一眼,就面露不屑道:
“切,都是假货。”
伙计并未否认,笑着奉承道:
“这位爷,好眼力。”
“那是,我京郊三百平的别墅里全是大家墨宝,不用看光闻味也知道真假。”
伙计眼神亮了一下,连忙道:
“不瞒您说,店里确实有好宝贝,不过我说了不算,得请示一下五叔。”
“快去快去,本少一会儿还约了美女看电影。”
“您稍等。”
伙计快步去到后面,朝正在喝茶的一位老者道:
“五叔。”
“不用说了,我已经听到了,这人靠谱吗?”
“看着不像作假。”
“将架子上左手边第三幅拿给他。”
“好。”
伙计拿着画返回前厅,“爷,您看这幅怎么样?”
墙那边传出轻微展卷声,片刻后,阔少声音陡然提升几度:
“这就是你说的好宝贝,不还是赝品吗?”
“呦,对不住,拿错了拿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