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燕红尾随马队入独秀山时,刚过天。
家丁顾武目送燕红进山,转头便潜入村与顾飚汇合。
送走童女时姚家祠堂又燃黄纸又洒纸钱,不光燕红看见了,顾武也看见了,混进村里的顾飚还发现村青壮尽出汇聚祠堂;他两个番合计,知晓姚家村定不无辜,便也放开手脚,离开时顺手绑了个年长村人。
回到村外林藏马处,顾飚进山去寻马队踪迹,心思缜密的顾武放出信号通知近同伴回城报信,便抓紧时间审问绑来的村老者。
到得三子夜时(午夜十二点),顾县丞伯侄领着队人马匆匆赶来,顾武已经姚氏老者口问出部口供。
“果真有贼于独秀山行邪祭yin祀!”顾县丞下马接过口供匆匆扫了眼,立即转身,朝骑在马的两人拱手道,“全,高同知,请诛除此贼,还黔地朗朗乾坤!”
顾老爷的顶头司、着红武官袍的都指挥同知高天禄面目严肃,并不开声,待同来的镇守太监全点头示意,才道:“朝廷三令五申严禁巫蛊之事,如今竟有贼子于黔地心腹处作乱,罪不容诛。”
言罢,这位指挥同知便让名千户出列,领兵去往姚家村控制姚氏宗祠,这才命顾县丞带路。
能请来镇守太监这尊佛,是顾县丞事前万万没有想到的——顾家伯侄这日来在府城四处奔走、下打点,所求不过键时能请动与南明顾家颇有渊源的高同知罢了。
不过这位镇守太监愿意披星戴月跑这套,顾县丞这样的人精也不是猜不出个缘由。
黔地穷困,武职势弱而文官权重,即使是镇守太监这样的天家内臣也难以动作,别提插手地方政事。
家马队敢于这般肆搜罗民女,要说背后没人,便连顾县丞这种县长吏都不信,又何况是宫出来的人精?
黔州道赤贫蛮荒,并无藩王,不管家马队背后能牵扯出什么神仙来,于天家内臣而言皆属“外官”,没有他不敢惹的——要能扳倒二高官以立威,全在黔地这亩三地,那可真能说不二了。
若顾县丞是个文官,说不得情愿坏了燕红的事也不会给这宦官插手黔州道政事的机会……但顾县丞只是个小吏。
县长吏也只是吏,削尖了脑袋也挤不进官堆里去。
再微末的小官也是有品级的,属于天子门生、朝廷命官;当官的只要任不出错,仅凭熬资历也能把官位品级熬去。
而吏,只是为官老爷服务的服役百姓,属于民……靠着熬资历或是凭本事步步高升别想了,能保得住位置不错。
要不怎么南明顾家连自称寒门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勉强自夸句地方族?实在是顾家没那个资格把屁股挤到士族里面去。
这样的顾县丞,自然不会在乎这位镇守太监打的什么注意……顾家压根没那排挤嫌弃宦官的资格和立场,他吃多了才去操那闲心。
山路难行,顾县丞本欲劝全留在山外等候,但这个立功心切的太监却是比顾家伯侄乃至高同知还心急,只连声催促进山;无奈,顾县丞只得吩咐顾武领路,沿着顾飚路留下的痕迹、往独秀山深处摸黑行进。
到四天时(凌晨二~三点),举着熊熊火把赶路的兵远远便看到了当年镇远侯登游山发现的深潭所在,亦碰见了等在谷外的顾飚。
此时的顾飚看去状态不对,惨白着面孔冲顾家伯侄行礼,指着不远处的山谷谷口,竟是半天说不出来。
顾玉成命顾武取酒囊来让顾飚灌了口,这个乎吓坏了胆子的家丁才哆哆嗦嗦地道:“少爷,县丞,这谷……似有非常之状,来时……谷内惨叫不绝,又、又有地龙翻身(地震),到、到片刻前,才消停。”
“地龙翻身?说的什么糊涂,黔州各地县志,何曾记录过地龙翻身?”顾县丞皱眉道。
顾玉成左右打量眼,见山谷外古木苍苍,山石亦不像是挪过位,亦道:“你不会弄错了吧?”
“绝无弄错,只是那地龙……似乎是只在这谷翻了身。”顾飚白着脸道,“听谷有山石落下、有木土开裂之声,必不会听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