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煌天威,不可侵犯。
雷霆震怒,势不可挡。
天地间突然陷入一片寂静,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景。
糅合着血丝的黑雾和伏魔御雷真诀的落雷撞击到了一起。
夏侯激发体内所有真元气血,黑雾灌入长枪,气势如波涛浪卷,层层叠叠,中间殷红的血丝若隐若现,犹如仰天嘶吼的凶兽,浮现在他的身后。
雷法克制妖邪,若是夏侯同样千年修为,半步仙道,那对他的这种层次,便不存在什么克制的说法,左右不过是比谁更强,更厉害而已。
可惜他虽是武道巅峰,却也不过知天命的寿元,连知命之上的第六境都无法跨过,更别提修行千年了。
随着枪尖与雷光碰触的瞬间,轰鸣声骤然响起,魔功与血气生成的黑雾在狂放的雷霆之力下犹如冰雪消融般一触即溃,众人惊骇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宁缺眨了眨眼,捅了捅唐小棠的胳膊,小声道,“看到没,这就是反面教材,电闪雷鸣的还杵着根长枪往天上捅,这不明摆着想当避雷针吗?”
‘噗~!’
夏侯一口鲜血喷出,体表焦黑一片,诛邪破魔的雷光沿长枪灌入体内,冲击他每一处骨骼和血肉,经脉节节崩断,气海雪山崩塌,体内的真气也以惊人至极的速度损耗,短短片刻就已油尽灯枯。
夏侯咬破舌尖张口再次喷出鲜血,魔宗功法被伏魔御雷真诀所破,他只能强以武道巅峰的肉身强撑,鲜红的血液化作血丝代替周遭黑雾,不知觉脚下冰雪消弭,冻土融化,随着周寂剑指不断下压,夏侯变得越来越矮,缓缓陷入焦黑一片的冻土之中。
也许是三五息,又仿佛是数十年。
在夏侯的感知里,时间过得无比漫长,落在其他几人眼里却好像只过了短短不到片刻。
雷光彻底消散,夏侯的大半身子已经深陷冻土,乌金长枪损毁,整个人好似风烛残年的老者,再不复之前凶悍强横,只有那双仍旧不屈的眼眸,镶嵌在焦黑一片的脸颊上,燃烧如炬,掩埋在杂乱散落的刘海中。
宁缺看向虚弱至极的夏侯,眼中狠厉之色闪过。
眼前的这个中年人屠了他的全家,害了他兄弟小黑子的全族,害的他在渭城躲了十几年,哪怕到了荒原也在想尽办法谋害他,他对夏侯已经恨到了极致。
而此时正是报仇的最佳时机!
周寂答应留他一口气,却也答应让我补刀!
宁缺反手握上朴刀,长刀出鞘,刀身在刀鞘中划拉出的声响此刻格外刺耳,周寂回头看了宁缺一眼,并未阻止宁缺报仇,而是淡然一笑,向旁退开半步。
宁缺一步步走来,脚步越来越快,待到夏侯身前时,身影已经模糊成一道黑影,黑影当中刀光凌冽,脚下的积雪在身后激荡,手中的朴刀带起呜咽的狂风。
夏侯此时肩膀以下俱在冻土掩埋,根本无法躲闪。
宁缺的朴刀撕裂空气,吹起他遮挡面庞的乱发,露出那双犹如困兽般熊熊燃烧的眼瞳。
他的确不是周寂对手,其实早在周寂用近乎‘无距’的身法毫无征兆的出现自己身前的时候,夏侯就已经感觉到了面前那人浩瀚如海的恐怖修为。
一招败于周寂之手,并不代表他就丧失了继续战斗的意志。
作为世间唯一一个武道巅峰的高手,便是身负重伤,也绝非区区洞玄小辈可以随意欺凌!
乌金枪枪头已熔,夏侯便以枪为棍,怒吼一声透支本源气血,浑身上下仿佛燃起熊熊烈火,须发飞舞、冻土融化。
一时间火花四溅,夏侯高举乌金棍挡下宁缺一击,反震的冲击使得宁缺刚刚就受伤的虎口再次迸裂,棍身与朴刀停滞,夏侯本就陷入冻土的身体又往下沉了几分。
宁缺没有料到夏侯竟还有如此气力,眼见他松开一只手抓向朴刀刀背,另一只手持握乌金棍朝自己横扫而来,呼啸的铁棍转眼即至,宁缺心头一紧,赶忙抽刀回防。
可就在他抽刀的同时,夏侯抓住他的刀背趁势从融化的冻土层中脱困,抬起一脚将宁缺踹飞十几步,直到周寂按住他的肩膀,才停了下来。
“周先生术法精妙,夏侯自愧不如,后会有期!”
夏侯眼神凶戾的看向宁缺,视线缓缓偏移挪到按住宁缺肩膀的周寂身上,杀气消散,抱拳一礼,再次燃烧精血,化作一道乌光朝荒原深处遁去。
眼看夏侯逃走,宁缺心有不甘,正想追出去却无法挣开周寂的手掌,不由转身看向周寂,阴沉的眼神中满是不解。
周寂笑了笑,朝他还在滴血颤抖的双手努了努嘴,叹息道,“以你现在的情况,便是追上又如何杀他?”
宁缺张开手心,迸裂的虎口传来阵阵剧痛,鲜血流淌滴落,将他的朴刀刀柄也已染成了血红色。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杀他!!
宁缺欲言又止,周寂瞧见他眼底的不甘与遗憾,摇了摇头,看向了夏侯逃走的方向。
“他如今气海雪山倾塌大半,本源耗损,血气两亏,即便养好外伤,也再难恢复巅峰实力。此消彼长,待你巩固修为,无需外人相助,自己便可寻他报仇。”
宁缺沿周寂的视线看去,苍茫天地,林海雪原,沉默许久,心境渐渐平复,明白了周寂出手削弱夏侯的意图,神色复杂的道了句‘谢谢’。
做好简单包扎,众人在唐小棠的带领下走出了天弃山的山林,明媚的阳光洒落的草原上,冰雪消融,果露出一片又一片的枯草。
唐小棠脚步轻健,跳到一块半步高的青石上,远眺荒原,回身道,“此处已经是天弃山外了,你们应该可以找到来时的路了吧?”
周寂微微颔首,朝唐小棠笑道,“有劳小棠姑娘了。”
唐小棠拍了拍放有推荐信的胸脯,即便踩上青石也只能扬起下巴仰视周寂,“只要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就行。”
周寂无奈道,“我这人向来最重承诺,答应你的事自会做到,实在不行我撇下这张脸去向夫子讨个人情,这样总可以了吧?”
听到此事还与夫子有关,李慢慢看向身旁的宁缺,好奇道,“什么约定?”
事不关己,幸灾乐祸。
宁缺双手缠着厚厚的绷带,指了指唐小棠,向李慢慢打起打小报告,“大师兄来之前,周先生答应小棠姑娘进入书院,还帮她给三师姐写了封推荐信。”
在林中的时候李慢慢就已经认出了唐小棠的身份,听到宁缺的说辞微微一笑,开口道,“还有这等好事?若是老师知道的话,怕是要专门交代三师妹拒绝小棠姑娘的求学了。”
周寂嘴角一抽,没好气的瞪了李慢慢一眼,“好你个李慢慢,外表朴实敦厚,没想到这么腹黑。”
宁缺忍俊不禁,对大师兄的敬畏少了几分,众人的关系也在玩笑中变得亲近起来,不知不觉走下山坡,好像沿着一个方向漫无目的的散步,相互簇拥相互跟随。
直到唐小棠感觉到哥哥唐的气息,这才止步告辞,说是要去找个人,过些天再去唐国书院求学,目送她远去的背影,宁缺向前两步,转身看向众人道,“欢乐的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一转眼就到了分开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