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王宫,丛台寝殿。
这座寝殿曾经是赵国最为核心的地方,如今却变得格外的荒凉和萧瑟。
赵王呆呆的坐在寝殿的大门口,注视着外面春天的景象。
春天很美好,但却和赵王没有任何关系。
只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赵王就已经变得极其的瘦削,看起来如同竹竿一般。
一阵脚步声响起,一名太监小心翼翼的端着盘子,来到了赵王面前。
“大王,用朝食了。”
赵王一动不动,甚至都没有看这太监一眼。
太监似乎对此习以为常,找来一张桌子放在赵王身旁,又将盘子里的早餐放在桌子上。
早餐有莲子羹,渍牛肉,熏羊排和烤猪蹄,以及两样小菜。
即便是以国君的标准而言,这样的早餐也足够丰盛。
太监转身准备离去,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嘶哑声音。
“太庙……那边怎么了?”
太监有些惊讶的转过身子,看着赵王。
自从宦者令繆贤死后,赵王先是装疯卖傻,然后就一直沉默不言。
这还是赵王第一次用正常人的语气说话。
太监轻声道:
“今日廉颇太尉发兵伐秦,众臣齐聚太庙,为廉颇太尉送行。”
赵王闻言,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没有寡人,这些乱臣贼子也敢踏入太庙?”
“他们就不怕列祖列宗发火,把他们杀了吗?”
太监听得心惊肉跳,小步快跑的离开了。
如果可以,太监甚至巴不得从未听说过这些话!
太庙之中,廉颇和李建并肩而立,注视着面前赵国列祖列宗的牌位。
廉颇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轻声道:
“老实说,下次咱们就不要在太庙搞这些了吧?”
李建有些好笑的看着廉颇。
“怎么,太尉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居然也担心这些?”
廉颇朝着面前诸多灵位拱了拱手,然后才回答了李建的问题。
“老夫只是觉得,我们完全可以换一个别的地方,让老夫出征的时候更加的心安理得一些。”
李建微微点头,道:
“那就按计划行事吧。”
片刻后,李建站在太庙门口,作为赵王的代表,高声宣读了“来自赵王”的旨意。
这份旨意中,先是罗列了一番秦国对赵国犯下的罪状,以及赵国讨伐秦国的必要性,然后直接表明主题。
“……命廉颇太尉即刻率军出征秦国,惩治秦国之罪!”
在众人的注视下,廉颇接过了旨意,随后高高兴兴的率军离去。
一切看起来都相当正常,直到一件意外事情发生。
廉颇率领大军离开后,送行的文武百官自然也就纷纷离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刚刚上了马车的李建突然一个脚滑,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哎哟!”李建大声的惨叫着,抱着右腿在地上翻滚。
紧接着,李建就被众多侍卫直接抱上了马车。
“快,快找医者来给君上诊治!”
毛遂的声音响彻众人耳膜,随后马车立刻启动,迅速离开。
咸阳城中,嬴柱依然还穿着一身丧服,但头顶已经带上了王冠。
这位新任秦王,正发出冷笑。
“李建这个混账东西,想要效仿田氏夺取王位,真是痴心妄想。”
“要寡人说啊,他在太庙之前摔断了腿,这就是他的报应!”
大殿中,秦国众臣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声。
李建这个名字,绝对是被秦国人最为痛恨的。
眼下秦赵大战爆发,赵国的主事者李建却在此时身受重伤,绝对是每一个秦国人都为之振奋的消息。
笑完后,大家安静下来,听取相邦范睢对整个战场局势的介绍。
“根据我们刚刚得到的消息,赵国太尉廉颇率领十五万兵马,正沿着大河逆流而上,应该是想要进攻我国的新郑。”
“另外还有李牧率领三万骑兵,日前刚刚抵达晋阳郡的西岸,随时都有可能渡河进攻我国北地郡。”
范睢的话说出来,大殿中的气氛立刻就变得非常的凝重。
嬴柱用力的握紧了拳头,冷冷的说道:
“父王刚刚逝世,赵国就立刻发兵来攻,简直就是无耻至极。”
“这一次,寡人一定要让赵国人知道,什么叫做大秦真正的威严!”
在场的秦国大臣纷纷开口,跟随着嬴柱的话,对赵国进行了一番声嘶力竭的批判。
至于几年前秦国也曾经趁着赵惠文王去世时进攻过赵国,导致赵国把长安君送到了临淄作为人质才换来齐国援军迫使秦国撤军这种小事,就被大家有意无意的忽略掉了。
嬴柱看到所有人的意见都得到了统一,于是嘴角露出笑容。
“王翦,寡人命你为主将,发兵十五万抵挡廉颇。”
“尉缭,寡人给你三万兵马,再加上义渠人的一万骑兵,你的任务是把李牧死死的阻拦在北地郡,不能让李牧对关中构成任何的威胁!”
王翦和尉缭站了起来,各自领命。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一名秦国大臣开口说话,更没有人不识趣的表示反对。
这让嬴柱的心情变得越发愉快。
原来,这就是当大王的真正感觉吗?
朝会散去,范睢表情平静,和几名大臣并肩而行。
有人道:
“诸位不觉得,咱们这位大王做什么事情好像都不喜欢和我们商量?”
另外一人道:
“先王在世时,虽也说一不二,但在决定前都会让我等尽情发表意见,然后综合出一个适当的决定。”
几名大臣的意思非常明显,嬴柱这个新秦王,实在是过于独断,过于不给秦国重臣面子了。
大王当然是最终决定者,这谁都不会有意见。
但也不至于说,在军国大事上,连一点大臣们发表意见的余地都不给吧?
那还开这个朝议做什么,你当大王的直接发旨意算了。
众人目光聚集在范睢身上,意思很明显。
尊敬的相邦大人,你总得表个态吧?
范睢摸了摸胡须,慢吞吞的说道:
“还记得先王去世前几天,太医正曾经和我们说过,先王一度有好转的迹象吗?”
众人连连点头。
范睢笑了笑,不再说话,直接就走了。
众人一头雾水。
“这应候怎么回事?”
“神神叨叨的,话也不说清楚。”
突然,有人回过神来,惊恐开口。
“你们还记得吗,在先王去世的前几天,咱们这位大王可是天天去探望先王的。”
“结果,原本有希望好转的先王,在大王探望了好几天之后就……”
话说到这里,已经不能再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