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忽然有了一点动静,却不是从门口传来。
竹真真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凌晨两点五十四分。
她压住和尚,关了手机,静静听着那动静从阳台悉悉索索地靠近。
透过衣柜那条无法完全合拢的缝隙,竹真真看到门口缓缓出现了一道蹒跚的黑影。
月光将这道影子拉得很长,竹真真屏息又过了几秒,才看见正主从门口进来。
它身材矮小,并不高,藏在一件漆黑的连帽外套里,外套非常宽大,可以把它整个裹住,看着有点像是斗篷。
只见它从外套里丢出一袋冰袋,哐当一声,重重砸在地板上,冰袋还朝外丝丝透着凉气。
借着月光,躲在床底下的方拾一看清楚那袋冰袋里,冰冻着的是两根成年男人粗壮的臂膀,断裂处的血液颜色还是鲜红的。
很新鲜。
方拾一呼吸又重了几分,但他很快意识到,刻意屏住了呼吸,趴在床底下,手指微微颤抖。
应辞见状,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按住。
掌心下的手背冰凉,没有一点温度,稍有些出乎应辞的意料,他原以为方拾一和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镇定相去不远,却没想到原来是硬撑的。
方拾一贴着应辞温热的身体,刚才一时间有些刺激的心跳渐渐平复,手背传来应队的掌心温度,温暖又干燥,特别安心。
漂亮法医不合时宜地红了耳朵根,为了避免自己红着红着,红到脸颊,他直直盯着那两根断臂。
【卧槽……不要告诉我这个就是主播这次要尸检的道具吧?】
【这的确是百米内唯一的那具尸体没错了……】
【生剖?那么硬杠?】
【靠靠靠尸体活了!!楼上集体解题思路都跑偏了吧!!!】
【当经历过上次小主播一口气解剖十七具尸体,和上上次解剖开颅后,我本以为小主播无论在直播什么东西,我都不会觉得意外了……】
【永远有新鲜刺激感的主播,关注了】
【过于猎奇,引起极大兴趣,观众罪恶之主公羊莱姆向主播献上一副羔羊的前额架,魅力值1】
【突然好奇,食尸老祖对这具尸体感兴趣吗?】
【不了吧,我不喜欢生吃尸肉刺身。】
【……原来也有食尸老祖吃不下的东西啊。】
直播间的话题室里迅速叠起了高楼,弹幕刷地飞快。
小主播放轻了呼吸,微微挪动了一下姿势。
那具活尸将身上的外套半脱下,两只袖套系在腰间,只露出浑身焦黑的躯干,它的身体严重佝偻,几乎伸展不开。
只见它把冰袋撕开,取出其中一个胳膊,放在梳妆台上,然后将焦黑歪曲的左膀咔擦一声掰断,丢到一边。
焦黑的膀臂转着圈转到方拾一的眼前,一股浓重的发焦且带着强烈尸臭的气味顿时盈满鼻腔。
方拾一皱着眉屏息。
竹真真捂着嘴,不敢喘气,从她的视角来看,小法医、应队都在那面镜子里,平视的时候可能受高度所限,看不见,但是她站在衣柜里,却能清楚看见躲在床底下的两人。
活尸只是坐在那儿,找出一根极粗的针和一段黑线,将那只左臂缝在自己的断臂处。
粗而稍钝的针头刺进失去弹性的皮肉里,黑线勾进又勾出,稀疏的黑线勉强将断臂与焦黑的肩膀连接起来,却经不起细看,透过稀疏的缝合黑线,甚至还能看到对面的空隙。
竹真真捏着掌心,看见那么粗糙的针线活实在有些难受。
要换做是楚歌,用不了一两天就得断吧?
很快,另一边的焦黑臂膀也被如法炮制地替换下来。
空了的冰袋被它放置在矮凳上,它垫着冰袋坐上矮凳,悬空两只脚。
从方拾一由下往上的视角,恰好能看到藏在外套下的那双脚。
哪怕并不是从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也不能算是一双脚,实际上是一双女人的手。
之所以辨得出是女人,因为十只手指甲上涂抹了一层大红色的指甲油。
两只人手被按在了活尸的腿上,看起来诡异极了。
方拾一狠狠拧起眉头,挪开了视线。
【尸检主播半夜直播活尸缝尸!】
【呕,这具尸体生前是有认知性障碍吗?手脚不分??有点想吐了呕……】
【谁来告诉它人偶不是这样做的??人偶师表示受到了侮辱。】
竹真真看见活尸坐在梳妆台前,取出一把木梳,对着镜子做出梳理头发的样子。
她有些不解,一根头发都没,梳什么?
是生前的习惯?
过了一会儿,它放下木梳,取出一根稍细一些的针头,引过白线,然后它贴近了镜子,将针头刺进脸颊,将一块快要掉落下来的皮块与颈部缝合。
竹真真吸着气,看着它揭开面皮,露出底下焦黑的一片。
不知道是嫌手里的面皮不称手,还是怎样,它缝着缝着,忽然暴躁起来,一把扒掉脸上的面皮,冲着镜子发出阵阵愤恨的尖吼。
——“不像话!不像话!”
只见镜子里的活尸露出最原本的一层焦黑骨骼,鼻子空洞洞的,半张脸皮半掉不掉地贴在面孔上,一双眼睛外凸得仿佛随时会掉下来。
随着它的尖叫吼声,脸上五官扭曲狰狞无比,那只刚缝合起来的手掌里,还攥着另外半张被它扯下来的、色差各异的面皮。
这绝对是能成为一生噩梦的镜头。
竹真真紧紧贴着身后的木板,一动不动。
它对着镜子发了会儿疯后,渐渐又冷静下来,它从矮凳上下来,佝着背又进了盥洗室。
竹真真知道,它是要去找那张面皮。
那张面皮,此时此刻却在她手上。
她咽下口水,等着那疯子发现。
然而出乎她意外的是,它空手回来,却丝毫没有任何异常的样子,没有发怒、也没有到处搜寻,只是静悄悄地又坐回了冰袋上。
竹真真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紧张起来,直觉觉得不对劲。
她透过衣柜的细缝往外看,它安静地坐在梳妆台前,两只胳膊撑着桌子,却并没有在缝补它的脸。
她将视线挪到镜像上,只见镜子里的活尸正睁着那双外凸的眼睛,两颗凸出眼眶的眼珠缓缓移动,像是在观察。
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