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指缝间藏着绵针,刺进影子似的断手上,那缠上来的断手就瘪了下去,像是粘稠的黑水一般干在地面上,他解决完一只断手,脑子里回忆着先前发生的事儿,然后忽然福至心灵,灵光乍现,不敢置信地叫了起来——
“你们说的不会是小法医吧?!”
竹真真听见他说的,没有反驳,心情很好地哼了一首小曲儿,秦浩也笑眯眯地收回了念珠,掏出一张洁白的手绢,把上头沾上的半邪人首体、液擦拭干净。
楚歌瞪大眼睛看着这两人,竹真真听见小法医的名字没有冷哼一声就够奇怪的了,和尚居然还会清理念珠注意自己的形象了,这简直是难得一见的事儿。
这回楚歌相信了,他咋舌起来,怎么也想不到小法医居然还有这么一层马甲。
“难怪老大一上来就让他住到三楼去!”娃娃脸叫嚷起来。
他们老大和竹真真两人的老师,有一段纠葛渊源,具体的竹真真没跟他说过,但是他楚歌多聪明啊,三言两语就能猜出来。
秦浩和竹真真一听,齐齐沉默下来,竹真真脸上更烫,她还以为应队要背弃老师了,明明这个暗示那么明显。
“而且一开始就是应队主动邀请小法医加入我们的哦。”楚歌又说了一句。
这一刀一刀地补上,让竹真真更无地自容了,她从没想过是老师回来了,他只不过什么都不记得而已。
当初方拾一带着陆小北回来,明明她都有种恍惚感,觉得看到了老师的影子,偏偏她又给忽略过去,没有放心上去。
秦浩翻找着脑海里的记忆,发觉蛛丝马迹居然那么多,偏偏他和大姐头两个人,谁都不敢去往“老师真的回来了”这一层想,生怕失望后绝望。
还好他对方法医的态度不像大姐头那样偏激,不然真得羞愧到钻地缝里去。
“不过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三楼就那么特殊?”楚歌问道。
“我们基地的雏形,其实是老师想出来的,老师说,平时有我和和尚两个电灯泡亮着,等日后有了自己的窝,定要分出一层,专门用来二人世界。”竹真真解释道,想到以前老师不乐意的嘟哝,脸上就露出了怀念的笑。
她深深吸了口气,这些开心的、轻松的回忆,她从来没有拿出来分享过。
以前觉得每想一次,只会让自己更想念老师,让绝望更深入一层,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她大大方方地拿出回忆,让从来没有参与进来的楚歌好好了解一下他们的老师。
他们老师,很厉害,又很搞笑,看着有点距离感,其实特别接地气,没什么脾气,但是一旦真动怒了,就连他们应队都得顺着毛撸。
楚歌听着,回忆了一下他认识的小法医,咋舌疑惑道,“我怎么觉得和小法医也差不多性子呢?你俩不就是没见过真人容貌么?怎么就横竖没认出来??”
竹真真沉默了几秒,恼羞成怒地把一竿子断手全甩到楚歌那方向去,激得楚歌哇哇乱叫,左右跳来跳去地躲闪着。
秦浩一点也没帮他,只是扭头对竹真真说道,“我们赶紧弄完这边的事情,免得让老师等我们。”
“嗯。”竹真真听了,二话不说就加快了手上的处理速度。
楚歌听着秦浩和竹真真的话,心里嘟哝,似乎没应队多少事儿了?
说到应队,应辞带着方拾一回了四合酒店,也就这边离那处仓库最近。
他在救护车那边看见了姚木林,对方脸色苍白,不过看起来还算有点精神,见到自己,对方眼睛就微瞪大了,“你还活着?!”
应辞没有说话,只是皱了皱眉,既然对方还活蹦乱跳没什么事,到时候等小法医醒了后,他也能交代,免得方拾一惦记关心着。
他抱着方拾一本想离开,却没想到姚木林又喊住了他,“等一下等一下……”
姚木林挣扎着想起身,被救护人员眼明手快地一把按下,严厉阻止了他的蠢蠢欲动。
“我就想说……那个,警官,谢谢你啊。”姚木林讷讷地开口说道,他看看身边的救护人员,大概觉得自己想说的事不太适合这会儿讲,于是话到嘴边变成了一句道谢。
他视线落在被应辞抱着的方拾一身上,有些讶异,问道,“他怎么了?”
“只是累了。”
“哦哦。”姚木林点点头,他心里一动,便又说道,“那不如这样,你们先回我的地方,找个房间休息一下?反正基本都空着!”
应辞听了,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下来,四合酒店的确离这里近,适合他们两人快速恢复状态。
姚木林见应辞答应下来,心里松了口气。
他被送到市医院后,输了液,得到医生的准许后,晚上就又急急忙忙地回来了。
离开前,姚木林隐约听见几个小护士在前台窃窃私语,好像在说哪个有点名气的“小明星”住在这家医院里,待了一两天后,疯了。
他没仔细听,只想着要赶紧回去找应辞和另一个小警官。
姚木林在医院门口拦了一辆的士。
自从白天的意外发生后,他怕是对前排都有阴影了,宁愿自己就坐在后排,也不乐意跑到副驾驶和主驾驶室那儿坐着。
“麻烦兄弟去一下四合酒店。”姚木林说道。
他瞥了眼计程车里的电子数字钟,凌晨零点刚过一分。
82.在线装酷第八十二天
在线装酷第八十二天·午夜广播电台
计程车里放着午夜广播电台的内容。
姚木林上车后,试图开了几个话题,但是司机不是个爱搭话的人,所以都冷场了,于是他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电台里的内容。
听着听着,姚木林觉得不对劲起来。
这大兄弟开着夜车还听鬼故事电台?
电台里在讲新城当地的一些鬼故事传说,姚木林听了三个,最后一个提到了他的那家酒店。
姚木林没想到自己家的小酒店居然还能在电台里有一席之地,不由得把耳朵竖起来。
“四合酒店位于新城远郊最偏处,据说是从上个世纪末就存在的老酒店,那斑驳的外墙之下,是六十多年的历史,可谓是见证了新城的发展变化。”
姚木林听着电台里的女人声音,深以为然地在心里点头。
不是他吹,能经营这么一家小酒店,在这样一块地方支撑六十多年不倒闭,简直可以说是神话。
像前不久来他们这儿投产的钢产集团,世界五百强知名企业,到如今也不过是三十多年的时间,却是从一个庞然大物,颓败成了垂垂老矣的夕阳企业,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姚木林咂咂嘴,接着听下去。
“这家屹立不倒的家庭作坊式酒店,吸引了不少慕名而来的游客,然而却很少有游客知道,就是这么一家六十多年的老店,吸引的不只是活生生的游客。”
“有一个旅客,在凌晨刚过的时候,从市医院的门口上了一辆计程车,打到四合酒店去。那名旅客身穿棕色的夹克皮袄,一言不发地上了计程车的后座。他告诉司机,要去四合酒店。”
“凌晨时分从市医院里出来,要回四合酒店,这着实有些罕见。”
“不过那个司机也没多想,只当是接了一程大单子,踩了油门就走。”
故事正说着,电台里女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变成了一首拉着戏腔的淮曲,像是忽然串了频道,听得正入神的姚木林一个激灵,那戏腔戚戚哀哀,激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姚木林定心一听,那声音不是先前电台主播的声音,大概是真串了频道。
他松了口气,今天白天刚遇见一个要取他血的神经病,看见那双不正常的人手,他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无神论的姚木林了,这会儿胆子险些被吓破。
他靠在后排座椅上喘了几口气,有些虚,顺便往前方的后视镜那儿扫了一眼,就见那个司机正从后视镜打量自己,他一激灵,猛地坐直了。
正打量他的那个司机,与姚木林的视线撞上,也是一个激灵,连忙挪开视线。
姚木林见状,心里反而一松,看起来反倒是那个司机在害怕自己。
他好笑,自己有什么地方吓唬人的?
他想了想,忽然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